林清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息,与此同时,庙外传来骏马飞奔的隆隆声响,林清望了眼庙外隐约可见的大批人马,眼巴巴地望着白衣剑客道:“先生带我一起逃命吧。”
“有个地方,很安全,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剑客说。
“那个地方?”
“是。”
林清瞪大眼睛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蛛丝马迹。若说方圆百里内,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入阁解剑的风月坊了。但风月坊的坊,既不是牌坊的坊,也不是街坊的坊,而是船坊的坊。若是船坊,那必然是在湖里,可偏偏,湖不在庙里。
前殿已传来纷纷脚步声,剑客气定神闲地走到破庙后院,一口古井毫无遮拦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井水泛着清冷的波光,好像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底深洞。
林清忍不住退了一步,剑客却毫不犹疑纵身跃入井中,水波轻漾,人已不见踪影。
跳井是自杀,不跳是被杀,林清想了想,还是自杀更英勇壮阔些,他站上井栏,脚下一滑,也一头载入井中。
深秋的井水冷得刺骨,在昏暗不可知的水道里,一抹白色的影子总是同林清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在林清饿得浑身脱力时,终于,有明亮的天光射入水面,虽然闭着眼,林清却觉得眼前一片温暖明亮,令人想沉沉睡去。忽然间,肩膀被用力托起,出水的沉重感让人连手指都无法挪动,林清终于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夜幕已低垂。林清发现自己躺在一叶扁舟之上,船夫在后摇橹,白衣剑客盘腿坐在船头。水岸旁芦苇摇曳,水风吹得他衣衫猎猎,整个人仿佛比天上的月光更高不可攀。
林清凑到剑客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知道了对方名叫荆子予,再深入一些的东西,例如来自何方去往何地,追杀他的人又是谁,荆子予就全然闭口不谈了。
林清正觉得无趣,忽然发觉身边的船只多了起来,他忍不住站起来向远方眺望。只见水天一线的尽头,仿佛有千万盏明灯闪烁,如同海中琼莱仙岛,美得耀眼夺目。追随着水风送来的柔软曲调,小船缓缓驶入了湖口。
湖口早已有数不尽的船只在等候,有些船上坐着衣衫华美的达官贵人,有些船上蹲着神情憔悴的穷人乞丐,剩下的船上尽数堆着或大或小的石块。林清回头看向自己的小舟,发现船上也有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船夫将几块做了记号的石头交给湖口看守的卫士,便得以前行了。虽然过关方式简单,可速度却极慢,因为有艘大船正堵在湖口外侧,船上挂着张牙舞爪的“蜀中”大旗。
蜀中剑派的掌门人虽年逾古稀,但一柄铁剑闯昆仑的传奇犹在。他拄剑而立,鹰隼般的目光从每一个过关人的面孔上扫去,仿佛在寻找什么。就在这时,林清忽觉船身轻晃,只见荆子予一跃而起,他脚尖点了三两下水面,旋即稳稳立在了蜀中剑派掌门人面前。
荆子予只说了一个字:滚。
蜀中门人哪容得掌门受此奇耻大辱,船上众人纷纷抽出佩剑,三五人齐齐攻上荆子予。一时间雪白剑光飞舞如花,煞是好看,但很快,荆子予的长剑如鬼魅般抵上了老掌门的胸膛。
拥有绝对武力的人,等于拥有了绝对话语权。
荆子予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是要让蜀中剑派滚一滚而已。
可老人依旧摇头:“老夫在此地等了七日,很快就要等到那样东西了。”
“公羊王的人确很快就到,可你却拦不住他们。”荆子予道。
林清摸不着头脑,看来蜀中剑派掌门堵上风月坊,不是为了寻仇掐架,而是为了等一样东西?没等林清把心里的话问出口,他一转头,便看到让他想要一头栽到水里的人。
先前被他在破庙迷晕的马队数人,已坐着船到了湖口关卡处。马队首领见了林清,顿时怒目圆睁,只差拔刀相向了。
蜀中剑派见了马队,更是一副仇怨深重的模样,老掌门目眦欲裂,转头朝荆子予道:“把你的剑放下,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局面一时僵持。
林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家还是进去再说吧。”
十几人浩浩荡荡登上了风月湖特有的画舫。马队诸人与蜀中剑派分坐两边,端的是一触即发的架势。林清跟班似的坐在荆子予身边,终于弄明白这两家到底有何仇怨。
蜀中剑派十一郎进了风月坊这个销金窝后,一掷千金,很快便没了钱。碰巧的是,南扈立下赫赫战功的公羊王也在风月坊内玩乐,公羊王可是大大的有钱人,所以这十一人心生歹意,设局偷了公羊王手里的宝物。可谁曾想,这伎俩却被识破,这十一人当即被赶出风月坊,但公羊王的宝贝却再也没找回来,而这被赶出风月坊的十一人,也惨死在了破庙之外。
事情落到此处,蜀中剑派便怀疑,是公羊王杀了自己的弟子。这么推理似乎也有道理。可若要报仇,除非公羊王离开风月坊,因为风月坊内严禁携带武器私自斗殴。所以只要公羊王一日不出风月坊,蜀中人便一日无法寻仇。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消息从风月坊内传来,说是公羊王病重,他手底下的谋士已奔赴南扈为他求来了灵丹妙药,不日便会抵达风月坊。对蜀中剑派来说,抢了灵药便是夺了公羊王的性命,这才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那马队首领正是公羊王手下头号谋士鲜于九,鲜于九得知蜀中人竟是为抢自己手里的药盒,哈哈大笑起来:“谁说我家主人病重将死,主人只是身染怪疾,竟被传成性命垂危,岂非笑掉大牙。”
林清望着鲜于九的张狂笑容,眉头却紧锁。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着架,唯有荆子予发现林清的异常。
“怎么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