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这些伙伴的姓名、住址与工作地点,但是和多田却清楚地记住每个人的长相,尽管他与他们只是两条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不可能发展出进一步的关系。
大约在一年以前,和多田开始注意到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OL”(职业妇女),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每天都在M站搭上和多田所乘坐的电车,她的服装相当考究,看来似乎收入颇丰。到达终点新宿站后,和多田还必须改搭国电到公司,而她都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和多田猜想她的工作地点可能就在新宿。
她每天从M站上车后一定都站在左边车门口,在电车驶离车站后不久,便挥动手中的手帕。电车行驶到M站时乘客还不算多,车内的空间足以让她做这些动作。挥动手帕后,她就离开车门往车厢中央走。和多田对她挥动手帕示意的对象产生莫大的兴趣,电车是在瞬间通过,对方怎么可能看得到她挥动手帕呢?
仔细观察后,某天早上他终于发现车窗外有一个反光物体。由于电车在瞬间驶过,和多田并未看清楚真貌,他猜想那个物体可能是小孩子把玩的镜子反射游戏。
第二天早上她又从M站上车,和多田比她更注意窗外的动静。在电车通过一栋旧房子时,她开始挥动手帕,和多田又再度看到那个反光的物体。
这回和多田总算看清楚了,那个物体是他幼年时玩过的一种镜子;而那栋破屋子则是他的“战友”——一幢几十年来孤寂地伫立在轨线旁的旧平房。
这间平房的历史相当悠久,早在和多田刚开始利用这条路线通车时,它就已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镜子就摆在这栋房子里头。他知道这间屋子应该只住着一位老太太,很久以前她是和她的先生一起住,后来和多田很久没有看到那位老先生,便猜想多半是死了吧!
大约在一年以前,和多田连老太太的影子也看不到了,但是房子的窗户仍然常常开着,和多田乃据此推测房子还是有人祝照这种情况来研究;老太太也许正卧病在庄,而那位“手帕OL”,可能住在老太太的附近,在工作闲暇之余就近照顾她。这位心地善良的“手帕0L”为了安慰老太太孤寂的心灵,乃在上班途中的电车上挥动手帕作为两人沟通的暗号,卧病在床的老太太也许就是透过那面镜子,才看得到“手帕OL”挥动手帕吧!
和多田不知道老太太是否真能从镜中看清那条在疾驶而过的电车上挥动的手帕,但是他相信就算老太太只看到“手帕OL”所搭乘的电车,也会欣然地承受每日面临的孤独寂寞。
和多田大约是在四十年前第一次看到这位老太太,那时候她看来就已经相当苍老了,如果她仍然健在的话,想必年纪也一大把了。
和多田在最近这一年才发现有“手帕OL”这么一个人,他在心里猜想着老太太和OL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母女或祖孙,照理讲“手帕OL”不应该在最近这一年才出现;如果她是基于爱心义务照顾老太大的话,那她真是时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和多田愈来愈关心“手怕OL”,他不由得对那位老太太产生艳羡的心情。
四月一日,和多田和平常一样,坐在同一班电车的同一个位置上,当电车抵达M站时,他发觉“手帕OL”居然没有上车,在和多田注意到有她这么一个人以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现象。
和多田失望透了。每天和她见面(当然是指单方面的)已成为他个人的秘密乐趣,见到她以后,和多田才会有那一天已经开始的感觉,没看到她,不免觉得有些依然,这一天将会过得十分无精打采,甚至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然而,他的沮丧情绪立刻又被更大的惊愕所取代。当电车经过老太太的家时,惊愕中的和多田把眼睛瞪得老大——老太太的家不见了。正确地说,应该是被烧毁了,阵阵白烟正从废墟中冉冉上升,他还看到几个在现场清查的消防人员和警官。
昨天回家的时候这栋旧房子还安然无恙,想必火灾是在昨夜到今早之间发生的,看情形火势才刚被扑灭不久,缕缕浓烟不时从断垣残壁中冒出。
电车载着和多田的惊愕在瞬间驶过。他又失去了一位老战友。所谓战友并不单指那间日平房啊!那个卧病在床的老太太究竟怎么了?是顺利逃出火窟呢?还是已和那栋屋子一起化为灰烬了?
那一天和多田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下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一件事值得他去做的了。
——卧病老妇掺遭杀害,陈年旧屋亦遭焚毁。
居住于M市的卧病老妇被人勒毙后,住家又遭歹徒纵火烧毁。根据判断,这是歹徒窥探被害人的积蓄而犯下的谋杀事件,警方对这桩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命案颇为震惊,誓言非将歹徒缉捕归案绳之以法不可。
住在M市线路端町一一十五一十五号的被害人野际老太太(八十七岁),于两年前不慎跌倒,伤及腰部后,即长期瘫痪在床,生活起居都是由附近的邻居轮番照顾。据说昨天晚上老太太的精神还相当不错,隔壁邻居做了一碗鸡蛋粥请她品尝,她吃完后还要求再来一碗。自从十二年前其夫耕造因心脏麻痹过世之后,老太太便一直接受邻人保护,过着独居的生活。
最近老太太的住屋因年久失修且严重漏水,市政府的社会福利课曾劝她迁入民生医院静养,她却固执地表示不想搬出其夫留下来的房子。
火灾起于四月一日凌晨四时许,附近民民发现的时候,火舌已蔓延相当广,根本无法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