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姬沛云真乃神人也,神经、神仙二者皆有。
他喜欢穿白得刺眼的长袍,还闷骚地要在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竹子;他喜欢前朝的辫子,对抹发蜡的小分头也相当中意,索性将刘海儿三七分,再抹发蜡,后面再垂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光看背影颀长窈窕,还以为是哪家闺秀,等开口才知道这货是个纯爷们儿。
而我之所以要死乞白赖、低声下气地拜他为师,甚至不惜拿出老妈留下的嫁妆,高价请他进帅府,完全是由于老爹之前的奇葩指示。
一个月前,帅府大堂。
花大帅召集了膝下十六女到书房开会。他手拄龙头拐,指着书架上落灰当摆设的二十四史,感慨道:“我带了半辈子的大头兵,从土匪头子到大帅,眼看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又不争气,连个像样的姑爷也骗不来,我总不能把这大帅府以后拱手送给其他丘八吧?”
“不能!”大家异口同声。
“这几天我老琢磨,指不定哪天一颗枪子就嗝屁玩完了,我打了一辈子仗,总不能说没就没,让人说忘就忘吧?”
“不能!”
“这么着,你们几个谁要是能让我短时间内名声大噪,我重重有赏。”
于是从那天起,如何让花大帅扬名立万,成为军阀红人,成了众家眷努力的目标。
宅院外军阀割据,宅院内硝烟不断。为了在大帅府有立足之地,我一咬牙一蹬脚,端着老妈留下的嫁妆,来到钮咕噜巷三十二号。
据老管家透露,这里有一位才华横溢的世外高人,上有博古通今之略,下有经天纬地之才……重点是凡事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何钮咕噜巷三十二号是一座茅房,还是公用的?卫生环境可想而知。
我捂着鼻子,抓住路人甲问:“请问姬沛云住哪里?”
路人甲捂着肚子,面目扭曲:“滚犊子,我没空搭理你。”他刚想冲进钮咕噜巷三十二号,却发现门被人反锁了。
就在路人甲骂骂咧咧,另找茅厕的同时,钮咕噜巷三十二号窗口飘出一道男声:“谁找我?”
这三个字瓮声瓮气,带着厕所里空洞的回音,让我脊背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在跟我说话?”
“别磨磨唧唧的,想见我,就先把手纸从窗户给我送进来!”
我秒懂,原来高人如厕忘带纸。可是,我除了一箱子的金钗珠翠,没有他要的那种东西啊!
我左看右看,有了!
我扯下一段裙摆,从嫁妆盒翻出团金丝线,从窗口捆着送了进去。
唉,真是下血本了!
一炷香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传说中的高人施施然走了出来。他对我意味不明地一笑,就这么从我身边走过了。
“喂喂,高人,我有事相求!”
他脚步不停,走到隔壁四合院,关了门。
“明天再说吧。”
我心头憋屈,真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金丝线究竟是肉包子打了狗,还是有希望抛砖引玉。无奈,只能明日再战。
第二天,我提前了一个时辰,不过高人已经先一步去了钮咕噜巷三十二号。
“想见我第二面,就把手纸递进来。”
我不禁泪流满面,没想到堂堂司令千金竟然落魄成送厕纸的小妹,我还要不要嫁人啦!我一边腹诽,一边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小包袱草纸用麻绳捆着递了进去。
“高人,这些够您用三个月了吧?”
结果,我还是不招人待见。
高人扔下一句“别以为就这一包袱破草纸就想请我出山”后,再次迅速回了小院。
我的心立时碎成八瓣,我朝门扉紧闭的小院高吼:“我还会再来的!”
第三天,我改变策略。
我到药店买了一把巴豆,趁四下无人爬上院墙,拿弹弓一粒粒地把巴豆打到了院心盛水的大缸里。接着,我只用好好在钮咕噜巷三十二号守株待兔即可。
晚饭时间,院门开了,一道白影向我,不,应该说是向钮咕噜巷三十二号扑来。我张开双臂,挡在门前。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另找地方,要么帮个小忙……”我调查过了,另外一处如厕地点还得走两炷香的时间。
他脸色发青,使劲儿想掰开我放在门边的手:“小丫头,你趁人之危!”
我死不撒手,强颜欢笑:“承让承让。”
这番僵持最后被一声极响的“piu”打破,我尴尬地笑笑,决定见好就收:“您一定得帮帮我,要是答应了,地上那箱子珠宝都是你的。”
没等我说完,他已经冲进了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