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竹叶软布罗衫的女子,轻轻席坐,一串串水墨梅花,点缀着女子逶迤拖地的长衫。女子肤如凝脂,柔丝环绕,气质更是出尘绝世。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就是一副风景。
女子不远处,一个刚刚学会行走的紫衣稚童,手提着一只小竹葫芦,张着嘴巴,呆呆地望向出尘的女子。稚童眼中光芒闪烁。
“是……娘亲吗?”稚童向出尘女子伸出白嫩的手臂,想要离这天下最好看的女子,近一点,再近一点。
“娘亲!!!”稚童耗费自己所有的气力,冲着女子喊道。因为刚刚学会行走,一下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几岁大的孩子,也不哭不闹,只是拼命抬头,想多看女子几眼。
女子缓缓抬头,对着倒地的稚童,轻轻一笑。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下,散发出浓浓爱意。
“砰…砰砰。”曾乞儿慢慢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身体也有了一些知觉,一张仍是少年的脸庞,早已浸透眼泪。
“娘….”少年声音有些嘶哑。那个梦,梦里的女人皮肤比娘亲好的多,穿的也是娘亲从没穿过的富贵衣裳。自己的娘亲,一年四季,总是一袭淡蓝,好像从来不曾见过她的其他衣裳。
可曾乞儿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娘亲。那种血液骨肉之间的触动,是不会有错的。
“娘,你真好看。”
“哼,哼!”一个吊着青色鼻涕虫的小丫头,正在用她的小手,扑腾着一只飞蛾。可能是这场大战,小丫头一直没能拿下“飞蛾将军”,她一只小手,越挥越快,气呼呼的。
终于,在小丫头野蛮的攻势下,飞蛾被小丫头捏住了翅膀,还没来得及小丫头欢呼。一声轻哼传来,吓了她一个激灵,一下没捏住飞蛾,飞蛾成功的逃离了小丫头的魔爪,从此天高任鸟飞。
“啊!”小丫头也叫出了声音,双腿一跳,直接来了个原地旋转。小眼珠子一边打转,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身体还是有一些酥麻,小腹好像燃着一团火,炎热,焦灼。
“乞儿哥哥,你醒啦!”小丫头正是那瘦马街的小杏,只见她几个大跨步,一蹦一跳的就来到了少年身边。将小脑袋靠在少年的双膝之上,吸了吸鼻子。
“小杏?”少年喉咙干燥异常,他又开始犯迷糊了。自己不是在清安大牢,和老伯伯学习那《丹田吐纳法》吗,怎么一下会出现在丫头小杏的面前?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来到桌前,很是懂事的给曾乞儿倒了一杯清水,甜甜一笑:“给,乞儿哥哥!”
曾乞儿接过水杯,想要去揉一揉丫头小杏的脑袋,手臂却使不上什么力气。
“老万!老万!乞儿哥哥醒啦,你快来呀!”小丫头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嚎叫,给还在床上半躺着喝水的曾乞儿,被呛了一大口。“老万,老万!!”
在小丫头无穷无尽的呼喊声中,一个石粗布青石衣裳的汉子推门而入,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久久不语。
“万老哥?我这是在你的住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乞儿很是疑惑。
那汉子的身份,实则是那大梁朝鱼钩所的百户,万入禾!在他随身携带的“双鱼护龙”之上,两只鲤鱼,一只双目无神,一只神采奕奕。万入禾的这块令牌,可是点亮了两只鱼珠的,他在安清经营多年,手眼通天,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还记得什么?”万入禾面不改色,向曾乞儿询问道。
对于这位瘦马街的老街坊,曾乞儿自然是信任至极。自己还是刚刚有记忆的时候,自己和娘亲还未在这清安镇站稳脚跟,这位万老哥就帮衬了许多,可以说是母子二人的恩人都不为过。
曾乞儿望向粗糙汉子,心里出奇的踏实,眉头轻轻一皱。陷入了回忆:自己记得和大牢里的老伯伯学武来着,老伯伯很是奇怪,不肯收自己为徒,却传授自己内功。最后在自己收功的时候,小腹如同火烧一样,自己全身焦热,像是要沸腾一样,疼的失去了知觉。
万入禾静静地听着曾乞儿从入狱时的叙述,小丫头小杏一边玩着手指,一边竖起耳朵。
“原来是这样,是万老哥救了我!”曾乞儿一边向万入禾说到,一边浮现回忆,“可…..”
“我大概知道了,你一定有些许疑惑,先在我这里好生休养,等你恢复元气,我会告知于你的。”万入禾打断了曾乞儿的询问,就要离开。像是明白少年的疑惑似的,还未等少年开口,万入禾转身道:“你身体的异常,我会想办法的。”
待到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街坊离开,曾乞儿重新躺下。他确实有很多不解之处,小腹的灼烧之感使他痛不欲生。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最喜欢听街上说书先生讲那武侠演义。其中屡屡有大侠练功走火入魔的情景。其中有人丧失理智,从此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成为一代魔头。有的人则练成绝世武功,威震武林。更多更惨的,却是一命呜呼。
自己这应该是算走火入魔了吧,不知等着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想到此处,曾乞儿艰难的闭上双目,在疼痛之中沉沉睡去。
万入禾离开曾乞儿的房间之后,进入一座小四合庭院,在一处偏僻厢房处,低头垂目,静谧守候。
粗糙汉子不知在房间之外站了多久,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万入禾闻声,轻推房门。因为房间位于阴处,常年不受光照,颇有些阴暗。万入禾根本没去直视出声之人,单手握拳,单膝跪地,朗声道:“卑职鱼钩所甲等百户万入禾,参加都督!”
发声之人一手把玩黄花梨手串,陷于阴影之中,对行跪拜之礼的万入禾视若无睹。
“那个孩子醒了?”男人声音依旧低沉。
“都督料事如神!”
被称作都督的男人轻咳一声:“同僚们都说你万入禾,为人木讷,做事凌厉,最不好相处。没想到,万百户的马屁,拍得也是这样的干!”
万入禾这才抬起头来,冲着阴影中的男人憨厚一笑,好像完全没听懂都督大人的讽刺。
“这么说,那个人已经脱困了?”阴影中人无视了憨厚淳朴的万百户,开口道。
“据小人观察,那个人离开清安之后,往东去了。未接到上面的命令,小人不敢贸然行动。”万入禾开口答道,“还请都督下令!”
“往东,也对。老东西肯定第一时间去找我麻烦了,哈哈,赵老怪,你肯定料不到,我就在清安,哈哈哈。”
万入禾心中汗颜,那位大人,竟然会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自己连忙装作没有看见,低头俯首。
“老东西不是你能应付的,你是我在清安重要的一颗棋子,暂且无须处理其他事务。”
万入禾丝毫没有因为“棋子”一词而感觉刺耳,依旧挺直腰背,行跪姿。
“你杵在这儿做什么?”过了片刻,阴影中人低沉道:“等那孩子醒了,安排和我见一面。”
万入禾这才起身告退,正当他准备踏出离开厢房之时,背后传来阴影中人的低沉之声:“万百户。”
“都督!”粗糙汉子正要转身跪拜,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男子脸呈国字,腰间插着一把灵巧玉尺。上位者的气息流露,远远胜于朴素的大梁朝帝王,张瑞齐。
男子单手托扶万入禾的手臂,冲着这颗还是大楚朝时期,就埋于清安镇的棋子,和声道:“老万,杏儿的事情,幸苦你了。”
这位常年戴着憨厚面具的鱼钩所老谍子,竟然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