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店小二还是无法抗拒内心深处魔鬼的诱惑,回头望向妇人所在处。
不过那女子就似巫山神女般惊鸿一现,在他与那清秀男孩争论时,她身子已缩回了马车厢,放下了卷帘。
那小男孩似护崽子的老母鸡,一直防着店小二,见他回头,目光似剑,毫不犹豫的劈了过去。
店小二被小男孩抓了个现行,再加上没有看见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心下无限惆怅与失落,只觉心下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
他脚下飘浮,深一脚浅一脚跑向草棚。
店小二心思不在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原本平坦无物的门槛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块石头来,脚下一绊,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小男孩开怀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着实夸张。
店小二狼狈万分的从地上爬起,再也不也向后张望半眼,老老实实的缩进草棚后堂,不敢露面。
修行者手段神鬼莫测,至少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他这种毫无能力的凡人。
中年美男子见自家娘子与儿子又在联合欺负老实人,心下无奈。
自己娶了一个妖孽娘子已经够倒霉了,比这更倒霉的是又生了一个比老婆还要妖孽的儿子。
中年男子吩咐道,“小天,收敛点。这些人都是凡人,不是你那些玩伴,可经不起你折腾。”
小男孩撇撇嘴,心下很是不以为然。
自己可是已经很收敛了好不好。如果没有收敛,招呼店小二的就不是脚跟了。
当然老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尤其是在人前的时候。
“知道啦,爹——”
小男孩这话说得十分敷衍,没有半分诚意。
儿子如此,但中年男子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一家三口中,他只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实是最无存在感、最无地位的人。
吩咐完儿子,中年美男子又回头,低声求道,“娘子,你还是戴上幕篱吧。现在正是七星会盟之际,人多眼杂,见到师父与大师兄之前,我们还是不要惹人注意的好。”
“这能怪得了我吗!老娘天生丽质,你们这些臭男人,哪个见了我不是欢喜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女子声音温婉,如山泉水淙淙,沁人心脾,“不过老娘喜欢!这说明虽然被困十五年,老娘还是天下第一美人!”
妇人这话着实彪悍,但中年美男子似乎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不过他也不急。与妇人相处了十多年,中年男子早就摸清了妇人的弱点与死穴,知道怎么说才能劝得了妇人。
他淡然一笑,转移话题,故作无意的道,“娘子,小天整天跟他那些妖魔鬼怪朋友呆在一起,都不会跟人相处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得多跟同年的小朋友相处才行。”
儿子要跟同年的小朋友相处,一个基本的前提就是要保证安全。
说起儿子这一问题,妇人也是头痛。
儿子心性早熟,四五岁的时候就跟一个小大人似的,言行举止完全不似一个小孩。
再加上他一出生就被困在深山老林,周围除了自己两人外,尽是一帮妖魔鬼怪,从未与其他人接触过,根本不知如何与人相处。
此外,儿子生而知之,有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不说自家丈夫,自己身为圣教圣女,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儿子那些本事,自己不说见过,就算见了,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要不这儿子是自己亲自生下来的,自己真得怀疑他就是一个小妖怪。
“李郎,你说的办法真管用?”
妇人不是中年男子,单纯、善良。她从小身处魔教,见惯了人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尔虞我诈、相互算计、弑父弑夫杀子、手足相惨,腥风血雨那是应有之事。
她知道自己一家离开昆仑墟后,一旦被人发现,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后果。
但自家郎君说了,儿子性格的养成与他所处的环境有关。如果儿子能多与人接触,尤其是能跟他同龄人相处,性格自然会好起来。
妇人对郎君这话半信半疑。
但儿子年龄渐长,眼见着就要长大成人了。男孩子一旦长大,就得成家立业。但那昆仑墟内,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外,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类。
总不能真让儿子取只狐狸精回家吧?
所以妇人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听从自家郎君的意见,一家人从昆仑墟里走了出来。
“当然!”
中年男子话语简洁、干脆利落,信心十足。
但实则他也有些不太自信,但他相信儿子。
儿子虽然年幼,但事实一再证明,他这儿子天生就是一个妖孽。
儿子曾经给他讲过一个“环境决定”的理论,说一个人的性格10%由父母的基因决定,剩下90%却是环境决定的。
什么基因之类的话语他自是听不明白的,但儿子这话他却听得明白。
所以他也想试试。
但他绝不能让妻子听出自己的不自信。在他们家,妻子是绝对的女王大人,掌握生杀大权。没有她的点头同意,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马车里,女子沉默了片刻。
隔了片刻,卷帘被人挽起,妇人已带好幕篱,遮去了绝世容颜,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妇人虽然口头没说同意,但她却以实际行动听从了中年美男子的建议。
为了儿子的安全,遮去自己的绝世容颜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毁去自己的容颜,她也是心甘情愿。
妇人跳下马车,拉起清秀男孩,当先走进草棚。
身后,中年男子也跟着跳下马车,解开缰绳,将那黑马放开。
那黑马见绝色女子带着男孩走进草棚,便欲跟着进去。
这哪行—
中年男子赶紧将其拦住。
黑马不愿意了,一头将中年男子撞开,执意要进草棚。
这外面花花世界虽然它还未完全领略,但外面世界的酒水,却真真是人间之美味。
自从第一次被小男孩骗着饮了人间的美酒后,黑马就中了毒,每日无酒不欢。
今日至晨时出发,一直在赶路,整整三个时辰,它没有混上一口酒水,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可以饮酒的地方,它如何能放过!
黑马虽有马的外形,但它可不是一匹马,而是神龙后代。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外形并不能代表内在的实质。
黑马是昆仑墟内的一方霸主,是在昆仑墟内横着走的主,除了那个恐怖的大魔王,它是谁都不鸟。
不过中年男子知道黑马的死穴在哪里,他将嘴贴到黑马耳边,小声道,“黑子,小天最近一直在开展一个叫什么‘生物形态转换’的研究。在山里还好,毕竟素材、实验对象众多。但现在我们出了山,这素材、实验对象可不太好找,你如此不听话,他一烦了你,你说他会不会……”
黑马被小男孩花言巧语骗出山,本来的目的是要出来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想花花世界没见着,却当了一路的挽马。
如果只给小男孩当牛做马,它自是毫无怨言,毕竟有着清纯外表的小男孩皮囊下藏着的其实是一个恐怖的大魔王。
但一路来,这个叫李玄机的小瘪三对自己吆五喝六、真把它当一匹挽马了,黑马已早是马心不喜,对中年男子怨气冲天。
但中年男子这一席话,就似六月霜、七月雪,让它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被冻了个透心凉。
在昆仑墟的山里,有一间神秘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有一个恐怖的大魔王。在他的实验室里,有无数奇形怪状、薄如蝉翼的刀具和实验器具。
大魔王喜欢一种叫“活体实验”的游戏,因为他认为活体实验获取的数据才最为真实。昆仑墟内,凡被他盯上的妖魔鬼怪,没有一个能逃得掉,都会成为他的刀下的活体实验素材与对象。
黑马曾目睹了大魔王对一头鼠妖脑部的解剖过程。
那头鼠妖拳头大的脑子被小魔王用一种叫镊子的东西小心剖出,然后在一种叫显微镜的器具下,被大魔王用刀片切成七千片比蝉翼还薄的薄片。
黑马本以为那头鼠妖死定了,但事实却令它更为胆寒。
大魔王一片一片的将鼠妖的脑子放在显微镜观看,写写记记,一头鼠妖的脑子,他就足足记了厚厚的一本书。
完事后,被切成薄片的鼠妖脑袋又被大魔王叠了起来,并被他用一丝比蚕丝还细小的针线缝成一个完整的大脑,然后装回了鼠妖的脑袋。
第二天,被泡在一种神秘液体中的鼠妖又睁眼活了过来。
活蹦乱跳的,脑门处除了一条新鲜的红痕外,看不出半分被解剖的痕迹来。
鼠妖是一个傻冒,还以为自己就睡了一觉,浑然不知自己竟然在睡梦中做了一回大魔王的实验体。
回忆起鼠妖那个傻冒的惨样,黑马浑身上下连打了几个寒战,不用中年男子多说,自己老老实实的走到一边,无滋无味的啃起青草来。
至于说那让它回味无穷的美酒,自是暂时与它无缘了。
中年男子会心一笑,也不再管它,跟着自家娘子与儿子,走进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