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后不久，我就出了门。这应该是我出门最早的一次。秋天的早晨有点凉意，大街上被一层薄薄的黄叶覆盖。这么早都有清洁工在工作了，我去了早餐店，用爸爸给我的零花钱一人买了一份晚餐给她们，然后留了一份给自己。她们都夸道：“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应该很幸福吧，有你这样好的女儿。”
我微微点头，笑了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能事实正好跟她们所说的相反吧，爸妈离婚前不幸福，离婚后一样不幸福。我与她们道别然后向学校走去。
班主任胡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性子不慢不急，幽默风趣，跟我们学生相处得还算融洽。
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对我们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胡姜，当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老胡，胡老师，反正别把我名字反过来念就行。”
而这个时候偏偏有爱出风头的男生不小心在低下念出了声：“胡姜，姜胡，，浆糊呀！”
全班哄堂大笑，本以为胡老师会生气，但最后却也跟着一起无奈地笑了，从这起，我就对他这个班主任的形象还不错。
他对我们挺好，一遇到考试班上哪名同学因为下降而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能耐心地安慰鼓励。
今天周四，胡老师进门就公布了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的事，他开玩笑道：“同学们，学校良心发现，准备这周五举行一个学生礼仪晚会。要求正装，别到时候整个不伦不类的出来。”
话一说完，底下的人就沸腾起来。更有胜者吹了声口哨喊道：“老师，我来个杀马特贵族可还行？”
胡老师显然是被逗笑，捏了块粉笔装作要向他扔去，那名同学瞬间移动到桌子底下，全班的人都笑了。
我望着窗外，此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高中生活，大家一起嘻嘻哈哈，该正经时正经，偶尔开开玩笑，挺好。
晚上开门回去的时候晃见玄关多了两双鞋子，一男一女。我心里还疑问家里来客人了，直到在客厅看到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爸爸对面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
“爸。”我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人，朝他走去。
“君知回来了啊。”还没等爸爸开口妈妈就先一步跟我说话，我只是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在爸爸身旁坐下并没有出声。
“君知，这是刘叔叔。”爸爸指着对面的男人向我说道，他没有说这个男人的身份，但我也能猜到，他就是妈妈现在的老公。
我礼貌地笑了笑：“刘叔叔。”
“嗯。”男人不紧不慢地回应，就这一点来说，我不感觉他比爸爸好，虽然是前任与现任见面，但爸爸的表现明显比他大方得多。
后来他们留下来吃了饭。在吃饭的过程里，我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了他们来的目的。
妈妈怀孕六个月了，怀的那个男人的孩子，算是高龄产妇，她说她想多看看我。
后来他们要走的时候爸爸让我送她，我心里是有点不愿意的，但迫于爸爸的话，还是把他们送出了门。
男人先行一步去车库开车出来，就只剩我和妈妈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沉默的，最后是她先开了口：“这么久了，和你爸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可能是她觉得我的回答有点冷淡，尴尬地笑了笑：“那就好。”
我淡淡地向她说道：“你不应该来。”
听到这话她显然是愣了愣，眉眼间有些讶异：“君知，你还在埋怨我吗？”
我突然心头一酸，最终忍住情绪，很是平静：“该埋怨你的人不是我，是爸。”
她微微侧过头，不再看向我，深叹了一口气：“他应该是恨我的。”
“快下去吧，他应该在等你。”我不再看着她，转身就要走。
“君知，能让妈妈抱一下你吗？”她想叫住我。
而我在听后确实停住了，但始终没转身，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淡淡一笑：“对不起，我做不到不讨厌您。”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视线。
也许是失望的，但也有可能扭头就走，毫无波动。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正在厨房里清洗碗筷，我捞了件围裙就跑去帮忙。
“人走了？”爸爸不紧不慢地问，似乎什么也不在意。
我点点头：“嗯。”之后就是一片沉默，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你妈就在南角那边的安和区，离这儿不远。以后周末就去待两天当是陪陪她吧。”
我听到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望了一眼依旧平静的爸爸，为他不平：“那你怎么办？”
“医院开始忙起来了，我可能以后周末都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很淡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发慌。
“那我回祖母家。”比起妈妈和那个男人那儿，我宁愿回祖母那里。
“你祖母去你大伯家了，也就偶尔回趟老家。听话，嗯？”
“爸――”
“行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早点休息别耽误明天的课。”他老人家一说完就离开了厨房。
我独自待在那里，心里突然生出一丝苍茫，我不想去那里，甚至不想看见妈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我该怎么办……
我回到了客厅，看见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记得他以前从不抽烟，因为他是医生自然对爱护身体这一类非常自觉的。
“爸。”
“嗯？”
我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他嘴里的烟轻轻托出来灭掉，说道：“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对我的举动似乎有点惊讶，反应过来后欣慰地笑了笑：“我们君知长大了。”
看着他鬓角的一团黑发里已然夹杂着白发，我鼻子一酸：“爸，对不起。”
他疼惜地摸了摸我的脸：“傻孩子，怎么突然哭了？”
“您以前都不碰烟这种东西的。”
他听后把头偏向别处，苍茫地笑道：“那是以前。有时候同一种东西在时间里意义也是不同的，就像人一样……”说到这里他忽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停了下来，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好了，快去睡觉吧。”
我与他对视了几秒，最后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回房间。
“君知。”身后又传来爸爸的声音，我停下打开房门的动作转身看向他问道：“怎么了，爸？”
爸看了我许久，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两个字：“晚安。”
我抿嘴笑道：“嗯，您也是。”
那在天之后，爸爸更加是忙着医院的事，甚至晚上都不回来了，直接打电话让唐由过来陪我。
“叔叔医院什么时候这么忙了，连家都回不了？”唐由一进门就在问。
我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爸说他医院里很忙。”
“那叔叔是一整天都待在医院啊？”唐由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点点头：“嗯。”
“是吗？那天我陪我妈去看病，本想去看看叔叔可他办公室被锁上了，压根儿就没人。”唐由疑惑地向我说道。
我听后也是顿了顿：“可能是去吃饭了吧。”
“我们是上午去的。”
唐由的这句话终是让我沉默了，可能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她笑了笑：“唉，可能是叔叔忙了过后去休息了一下吧，君知你别多想。”
“嗯……”我确实没多想，也不敢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