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样,我孙女,我孙子,也不会跟仇人的女儿有来往!”夏凌天抖了抖一字眉,微霜的鬓角有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显得很是威严。
有些人他老了,就会变得非常幼稚,用很单纯的方法想问题,以为这样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势来发展。
可是……
白淼指了指外面,一双美目里该有的情绪都随着夏凌天那句“对不起”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它褪去包装以后的本来面目——淡漠冷情,毫无色彩可言。
她还是白淼,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你们以为,只要不和我接触,只要离我离的够远,那么你们就不会受到伤害。是这样么?那,小安儿呢?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费尽心思地让她离开这个离开那个,却从来没想过她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你们不觉得自己自私吗?”
“既叫她为小安儿,我们都希望她平平安安,这个寓意很明显,可是你们呢?你们做的到让她平安吗?”
“用着你们以为的方法,保护着你们以为的安全与自由,让她做着你们喜欢的事。她还是做到了,她永远都按照你们的心愿在活。”
以爱之名,做着伤害自己在乎之人的事,口口声声的爱,累死累活的行动,到头来也只换得了双方的心力憔悴。
说白了,这种关心,这种爱护,就是一场爱与被爱的旅行,人在这场旅行中用自己的目光和看法去理解他人,获得了一场理解与不理解的春花秋月。
都爱过,却不曾明白过。
这道理,该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可是能够做得到的,少之又少。
夏凌天难得冷静道,“你的父亲对不起我们夏家,是事实,这点,我们大可不必跟你计较。可是小安儿的事……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她自有我们会好好待她,不用你的多操心。你自己也应该明白,你跟她,扯不上也不能扯上任何关系。”
白淼一愣,继而眼里恢复清明。
拢了拢髻边垂下的几缕发丝,她又重新弯起了眉梢,却看不出一丝喜意。
“倒是我忘了,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关心她。”
原来她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却是连关心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不想接受这个父亲的,可是就像现在这样,她好像……只剩下父亲了……
沉默良久的夏瑾木终于肯发声了,只是这话是对着夏凌天说的,“爷爷,麻烦您出去一下。”
夏凌天看了看这两人,曾几何时,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可是现在……算了算了,让他们好好道个别吧。
堂内越发显得空虚了。
“真好。又要说再见了。”
夏瑾木眯了眯眼,一如既往的深沉,“是啊,再见。”
“可是,我不想这样怎么办?夏瑾木,你有没有怪过我?”说着,眼底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听出她话里的哽咽,他只是把目光投向白淼身后,轻轻地说了句她想要的答案:“从未怪过。”
“那你爱过吗?”
这个问题,白淼压在心里很久了,不问爱不爱,不问有多爱,她问,“爱过吗?”
自古以来这就是一道送命题,人有两种答案。
没有。
爱过。
何为爱过?
爱到深处是相思,不是不爱,所谓爱过,爱已经没有了,只是剩下的,全都是相思。
手捧一沓红豆,细数丝尽相思。
她问,“你爱过吗?”
他答,“爱过。”
只是他们之间,已再无可能。
夏凌天坏吗?
可以说他坏,但是他这样做,没错。他接受不了白家,怎样都不可能,夏瑾木也接受不了白家,让他和杀死他妈妈的人的女儿在一起,他宁愿不爱。
说不清了,就这样吧。
-
从房内出来的夏凌天自然而然地撞见了门口的夏季和元枭两人,看到他们这两个人的互动,夏凌天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都欺负他没对象……
而夏季看到夏瑾木出来,已经调节好了情绪,与夏凌天日常抬杠,“怎么,爷爷您特地给里面那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看来您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嘛……”
“走开!”夏凌天心虚道。
天空灰蓝灰蓝的,映射出几道霞光,最西边那有些绯红。
已经下午了。
“前面那些客人都走了?”
“可能吧,我说了随便他们,他们应该能看出来我是在赶他们了。”
还没等夏季搭话,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那还真对不起,我们真是没听懂,夏家主和夏小姐可让我们等的好久啊。”
夏季脸色一僵。
看向来人。
“肖妍妍?”
“没想到夏小姐还真是不忘事,还记得我这个人,真真是荣幸。”
没有人应她,还是半晌夏季才憋不住问出这么一句话,“你,怎么了?”
怎么了?肖妍妍想到,她怕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能体会到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色彩的那种孤独吗?
你能在漫无目的中给自己找出一个答案吗?
你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
她不能,所以她不知道做什么还有意义,所以她选择按照自己最在乎之人的想法做事。
她的世界里,没有对错。
而自己现在最在乎之人——贝宝贝,现在最想要做什么呢?她想要让夏季死。让所有不顺她心意的人都死。
因为生活没有意义,所以这样的生活,结束了也并不会有罪恶感。
这是在做好事。
就像夏季今天跟元枭订婚一样,可能他们自己会很开心,但是在她看来,那也是分得迟不迟的问题了。
肖妍妍有问题,不论是从气质,思想,还是她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感觉,都让人觉得陌生。
肖父肖母已经回去了,但是肖妍妍是不会回去的,她还得把事件拖到他们完全做好准备。
那些人走的时候无一是不带着怨气走的。
实在是这夏家,太心烦。
本来就不爱交际,性格家风奇怪得不像话,而如今举办了宴会就算了,但是你们谁见过进行到一半就就喊停了的?
“所以呢?你需要我们给你些什么?”
这话是元枭说的,他不想再让夏季为这些烦心了,所以只能亲自出面帮她解决。
而他口口声声的“我们”,不仅夏季,连他自己都微微有些诧异。
所以说,他就这么自然地,把自己划分为了她的人?
“没想要什么,就来看看你们这些人啊……多么幸福,多么和睦,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真让我羡慕。”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可以说是非常之招打了。
虽然夏季有些懵,但是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的肖妍妍,已经不是从前的肖妍妍。
至于为什么?这其中的秘密与故事,就要去问元枭了。
他属于那种什么都清楚,却吝啬于跟别人多说一个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