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一点点恢复了。
黑暗中,巧玥觉得眼皮很重,很重。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眼睛很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插着几只蜡烛的烛台,那点微弱的烛光让她的眼睛很不舒服。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周身的酸痛让他难受之极,她试图关闭疼痛功能,才发现什么功能菜单都没有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不禁哼了哼。
“醒了,官家醒了。”一个青年女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这口音有点怪,刚开始巧玥听不明白,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口音接近客家话,有点河南话的味道。幸好巧玥有客家话的基础,能够听懂,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她立即感觉到,有几个人接近了她,没人敢凑到她眼前。她只好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几张激动的、热切的脸。
“官家醒了,官家真的醒了。”这是一个公鸭嗓子,穿着宦官服饰的人。这几个人的服装风格,好像不是明代的呀,更像唐宋时期的。
“为什么叫我官家?这个称呼在哪里听到过呢?”
巧玥瞬间想起来了。“官家”是宋朝时大家对皇帝的一种亲切地称呼,自己居然穿越成了皇帝,女皇帝,女官家?
她着急了,得立即弄清楚自己是谁,千万不要穿越到一个架空的历史中了。
她示意宫女把自己扶起来,她们轻轻地扶起巧玥,在她身后塞了好几个枕头。这下舒服多了,看来刚才的酸痛,是久卧造成的,这帮古人真没常识,昏迷中的病人要翻身的吼不吼啊!
她坐在那儿,费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发现不对劲,这是个男人的身体!
我穿越成男人了!该死的,怎么回事?那三个家伙和GTX-1在哪儿?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半卧在床头,环顾四周,有十几个人,都是宫女太监,她全都不认识,不知道他们中间谁是穿越者。
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来:“官家,可否进一些粥食?”
巧玥浑身不舒服,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肚子饿,她点点头。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汤勺递到了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嘴,一点点粥就被送进来了。这粥很香,她以前从来没吃过,味道有点怪怪地。
“官家今日多进些,这粥里有许多大补的药材呢。”喂粥的人轻声说。
巧玥没说话,只是一口口的吃东西,她知道,吃得越多,身体恢复得越快。
这时候,她的左耳里听到了一些声音:“巧玥,我是GTX-1。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我们穿越过程中出了点事故,被时空机加速之后,发生了一次爆炸,电脑和几乎全部装备都和我们分开了,大概爆炸给了我们二次加速,只有你和我过来了,我们不是穿越到了一六二八年,而是到了一一三八年九月初三。”
巧玥心中震惊,脸上还是保持了平静的表情,继续慢慢地吃粥。
“你的三位同伴和所有装备全部丢失了,我猜他们消失在时空中了,没有科学理论可以解释这件事情,最坏的可能是他们死了,最好的可能是我们和他们差了几百年,而他们没有我,是无法进入寄主体内的。
我跟着你来到了这里,由于情况特殊,我启动了B计划。
你猜想问什么是B计划?就是如果只有一位穿越者生存,就将这位穿越者附体到那个年代最有权力的人身上。
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没有这个宿主之前的记忆?很抱歉,我丢失了一部分设备,无法读取他的大脑,只能将你直接移植进去,这样你就不知道他以前的任何事情了,某种程度上算我杀了他。我没有违反机器人三定律,他的生命依然存在着,只是大脑记忆换了一个。
把你移植进去之后,他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昏迷不醒,等到今天他的身体适应了新大脑之后,现在才苏醒。”
巧玥突然蹦出一句话:“我是谁?”
她是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话说的,在场的这些古人都没听懂。那女子又问:“官家,你说什么?”
GTX-1听懂了,它的声音再次传来:“赵构。谥号高宗。今年是绍兴八年。”
巧玥就这样杀死了赵构,进入了赵构的身体。
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赵构了。
玩脱了,真的玩脱啦。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赵构再次环顾四周。看到这一屋子的陌生人,一屋子陌生的陈设,他差点又晕了过去。
他尽力坐好。尝试着用南宋官话说话:“现在是何时辰?”胸中的低沉声音,让他不太习惯,原来这就是男人的声音啊。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被子的自己,真的是男人。
“启禀官家,现在已是亥时三刻了。”回他话的是一个宫女。
这时候,有个头发胡子花白的太医被大太监来到赵构跟前,赵构不认识他,幸好这人开口了:“太医院院使侯万镒给圣上请安”。
侯万镒顷刻间诊脉完毕,抬起头来,微笑道:“恭喜官家。”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呼气声,宫中规矩严,大家虽然都没发出声音,不过还是能看到每个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侯万镒继续问道:“不知官家还有哪里不适?”
赵构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用南宋官话说:“周身酸痛。”
“无妨。官家这是卧床导致的不适,官家身体康健,并无大病,现在即已苏醒,静养数日即好。”
“侯卿辛苦。”
此时已经是夜间,已经下了宫禁,候太医是出不去了。不过这不是赵构关心的问题。
一个太监轻轻走过来禀报:“官家,几位娘娘等在殿外,想探望官家……”
“让她们进来吧。”
太监略有点奇怪地看了赵构一眼。也没多想,就出去了。赵构意识到,刚才这话可能和赵构平时的说法不符,他警觉起来。嗯,少说少错呀。
三位皇妃走了进来。
“最年轻的那个姓吴,二十三岁,贵妃;另外两个,一个是潘贤妃,一个是张婕妤。潘贤妃给你生了唯一的儿子,不幸的是,已经夭折了。”耳朵里响起了GTX-1的声音。“另外告诉你个小道消息,你的生理功能有问题,吴贵妃进宫晚,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哦。”
三人进来,一起向赵构行礼。
三个女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穿着繁琐的大袖宫装,戴着宋代女人流行的头冠,什么步摇、木梳插满了一脑袋,身上还有很多玉佩,叮咚作响。咋一看,有点后世日本和服的味道。
嗯,说反了,是和服盗版汉服。
最年轻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吴贵妃,她也是三个人中让赵构看得最顺眼的那个,她有一种娇媚的气质,瓜子脸,鼻梁笔挺,两只眼睛虽然不大,却很灵活,现在她正以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
赵构仔细端详,那位年龄稍大一点,老成一点的应该是潘贤妃,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眉目神情都与没当过母亲的女人不一样。
潘贤妃和张婕妤都是标准的园脸,潘妃樱桃小嘴,乖巧的鼻子小,眼睛并不大,而且眼神很恭顺,而张妃微胖一点,圆圆的脸,很是讨喜,以宋人的标准来看,她们两位才是大美女,吴贵妃的长相未免刻薄了一点点。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脸上都带着一种关心、悲伤的表情。看她们进来,太监很麻利地搬来三个雕刻精细的圆凳,让她们落座。
吴贵妃谢了座,没有坐上去,她声音温柔地说:“官家刚醒,想必饿得紧,需不需要臣妾服侍您进膳?”她是一个聪明的、温柔的、细心的女子,果然是历史上最终成为皇后的人,开封口音的官话也很好听。
潘贤妃闻言,神色一变,她作为跟赵构最久的女人,不关心丈夫是很大的问题。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拉着吴贵妃的手:“妹妹,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伺候官家进膳,我们去张罗张罗。”
赵构初来咋到,心理上依然是个女人,看不惯她们这样邀宠。还没等张妃开口,他下了逐客令:“你们在外面候了一天,也都乏了。怎么好劳累你们?歇息去吧,朕这里有下人伺候。”
三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之下,只能告辞而去。
GTX-1的声音又传来:“做得不错。混过了一关。”
赵构不再理它,自顾自开始吃东西。一整天没吃东西,他确实饿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夜深了。赵构示意宫女和太监们熄灯。他们熄灭了大部分蜡烛,只在角落里留了几支。然后在香炉里点起香来,赵构闻到香味,估计是安息香,苦笑了一下。让他们灭掉,挥挥手让值夜的宫女太监躲远点,自己一个人呆在黑暗中。
用被子蒙头,赵构轻声地同GTX-1开始了交谈。
“GTX-1,我现在跟你语音聊天没有直接发文字信息方便。你的名字真拗口,我叫你吉特吧。”
“如你所愿。”
“吉特,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呀,我只是个机器,你才是主人。”
“……”
“……”
“那我换个话题,刚才你提到B计划,有C计划吗?”
“有的。如果你的核心数据也丢失了,那我只好找几个土著,把我的储存的未来世界的信息发送到他们头脑里。”
“大梦千年?”
“请说我能听懂的语言。”
“C计划很没意思。”
“……”
“你现在藏在哪儿?”
“藏床边的一张茶几下。在你左边,你抬头就能看到。”
赵构从被子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那不是茶几,那是几案。”
“了解。”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昨晚上偷偷摸进来,躲在那里,做了大脑写入手术?”
“正确。”
“你和我之间,耳机联系距离最大是多少?”
“五百米。”
“你的电池还能用多久?”
“125000小时,5200天,大约14年零3个月。”
“不是说你能支持20还是25年的吗?”
“我的备用电池丢掉了。”
赵构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
“对于今后你的工作,有什么建议?”
“听从你的吩咐。”
“我是问你会做什么?”
“我会把你的核心程序写入大脑。”
“在未来的14年里,你用不着这个功能了,还会做什么?”
“我有一个数据库,存储了一个图书馆的知识,随时供你查询。”
“我现在不是电脑人,没法直接连接你了,你也没显示器,怎么查询?”
“给我纸和笔,我用机械手写字。”
“好主意。让你那该死的手术刀为知识服务吧。”
“把你今天一来听到的、看到的事情跟我汇报一下,尤其是告诉我,这大殿里都有些什么人?”
吉特开始介绍起来,事无巨细。谁负责皇上的饮食,谁是皇上的贴身侍女,谁是大殿的总管,今天有那些人来探望……
“等等,你刚才说秦相公来了?”
“他们是那么叫他的。”
“知道了,你继续。”
……
赵构大半夜都在忙活,收集各种信息,听吉特讲今天朝廷发生的大事。原来自己二月才从建康返回杭州,现在叫“行在”。今年三月,将秦桧二次拜相,全权负责与金国和谈。目前赵鼎正在秦桧的攻击下,相位摇摇欲坠。
所以,赵构现在面临的局面很复杂。一方面,去年刚刚发生了淮西兵变,数万精锐叛逃金国,收复中原的大业遭到重挫。另一方面,朝中两位丞相赵鼎和秦桧正斗得一塌糊涂,而赵鼎即将去职,最根本的原因,是秦桧在年初已经得到了赵构授权,与金国和谈即将取得成果,而赵鼎既不是主战派,也不是主和派,他态度暧昧,结果反而两边不讨好。
这些国家大事先放一边,赵构先要在这皇宫里站稳脚跟,如果被人识破是假官家,那可是惊天大案。一定要藏好自己。从哪里开始呢?他在被窝里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