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清风洞,时辰还是晚了半刻。见师兄云容在峭壁上舞着天降,晨光照在他雪白的纱衣上,愈发显得他飘逸出尘,只觉下一刻,他便要乘风而去。
拓跋笙立刻将手中的破霄拔出剑鞘,飞至崖上,与师兄云容共运招式。
“是出什么事了吗?”云容边舞着剑,边向拓跋笙瞥了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这十年来,你可从未迟到过。”
拓跋笙也将视线在云容脸上停留了一下,他面容清俊,飘逸潇洒,竟让她的心不由地错乱了开来。“师兄恕罪,来的路上确实遇到些许状况。”
“哦?”云容收了剑势,“昨日师父从山下回来,说是皇帝要为你选太子妃了?”
“是,我也正为此烦忧呢。”
“烦忧什么?”
“师兄,你看看我,如何能娶亲呀?”
“这倒也是,虽然将你打扮成一个男子,可你实际上却还是个女儿家。不过师兄告诉你,你喝的那药,只要停了,就能恢复女子本来的模样。要不要,你不要做男子了?”
“师兄又拿我逗笑呢,您也知道,许多事不由我。”
“既然我的小师妹早已经认清了这一点,为何还要烦忧呢?顺其自然好了。”
拓拔笙抿嘴一笑,“师兄总是能解我困惑。”
从悬崖上飞落至洞前,往洞里瞧了瞧,“今日师父又不在?”
“一早又下山行医去了,不知道几日才能回。”
“说起来,我应该称师兄一声师父才对。”
云容将天降放到石桌上,潇潇洒洒的坐下来,“是呀,这十年来,师父鲜少管你,全是我在教。不过,至今日止,我能教的,也全都毫不保留的教给了你。你若想剑法上再有所精进,必得靠自己勤加苦练了。”
“是,多谢师兄这十年来的精心教导。”
“从今以后,你也不用每隔三日再往我这里奔波了。”
这十年来,每隔三日来见师兄,不知不觉成为拓跋笙日常所期盼的事,如今听云容这么说,失落伤感之情瞬间爬上她的心头。“师兄可是要打算离开我了?”
云容淡然笑道:“师妹何出此言?我并无离去之意呀。”
“既然师兄并不打算离去,那便允许我如往日一样,每隔三日来见师兄。”
云容忍不住伸手去摸拓跋笙的头,“怎么?舍不得师兄?”
感受着云容温热的指端在头顶上触碰,拓跋笙竟刷的脸红了起来。见她一副紧张娇羞的样子,云容这才想起,自己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着实已经长大了。
他叹了口气,将手收回,想了想才道:“若遇上什么难解之事,可随时来找我。”
拓跋笙点头,心慌意乱之下,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反倒是云容依旧一派从容自在,“你也知师兄喜清净,素来不理俗事,自然也无法帮你出谋划策。但让你在我这里静一静心,还是可以的。”
拓跋笙再次点头,“只要师兄不烦我便好。“
云容再次温和一笑,嘴上却说:“哼,我早就烦你了。”
今日在清风洞留的愈发晚,想到今后不必每隔三日前来,拓跋笙便倍感失落,总想着再与师兄多待一会儿。直到夜很深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由于今日回去太晚,青嬷嬷和欢丫头都等急了,这就要派遣侍卫们去寻她。好在她及时赶回,才没有将动静闹大。
一进入寝殿,欢丫头边帮她宽衣,边说道:“皇后娘娘派人来问,说交代您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肯帮她去办?”
青嬷嬷在一旁布置饭菜,听了欢丫头的话,不由地叹息一声,“殿下,皇后娘娘又让您为难了?”
“是呀,“拓跋笙直言道:“母后想过继宣王的嫡次子。她说与父皇,父皇不同意,便让我去求。”
“娘娘这么做,是在打陛下的脸呀,陛下怎么肯同意?皇后娘娘还让您去求,那不是让您与陛下父子离心吗?”
拓跋笙无力望天,连青嬷嬷都看得这样清楚明白,足以见得洛皇后用心之险恶。
见拓跋笙不说话,青嬷嬷继续感叹。
“皇后娘娘虽然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可如今,老奴在娘娘面前却已然说不上话了。不知不觉间,我与娘娘主仆二人竟这样疏远了。”
“嬷嬷不必难过,您不是还有我吗?”
见拓跋笙被自己母亲逼迫的这样艰难,却还反过来安慰她,青嬷嬷一时间感动的老泪纵横。
“老奴没用,帮不上您。”
“嬷嬷,您放心,我聪明的很。母后虽然总为难我,可哪次不是被我轻易化解?这一次也一样。”
这话说的,她有些心虚!
“老奴知道,您这是在宽老奴的心呢。”再次叹出一口气,“唉~,像您这般聪敏的好孩子,是多少父母渴求都渴求不到的,真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屡屡为难于您。”
“可能,是因为我不太听母后的话,总让她觉得,她把控不了我。”
青嬷嬷了然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心高啊,可如今她已经贵为皇后了,还想如何?”
皇后娘娘还想如何,是青嬷嬷想也不敢想的。
好在青嬷嬷是疼她的,身边几个服侍她的宫人,也都对她忠心耿耿。这就够了,拓跋笙心想,有了这些,她便不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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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少傅讲书正讲的起劲儿,子知却从外面闯了进来,慌张道:“殿下,不好了,陛下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拓跋笙立刻站起身来,匆忙中朝少傅行了一礼,还不等少傅答话,便急急离去。
走出学堂,方听子知在她耳畔回报,“听说昨日早朝后,国舅爷面见了陛下,劝说过继子嗣之事。下午,陛下就卧床不起,但却一直也没有人过来通报殿下。若不是我今天碰见传旨停朝的吴公公,竟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今日停朝了?”拓拔笙边疾步往前走,边焦急问道。
父皇自当年受伤,便落下了体弱的毛病,这些年药没少喝,身体却一年比一年差,天气稍有冷暖,便会受风寒侵袭。每次病重,拓跋笙都跟着揪心不已。生怕哪一次没挨过去,她在这世上的唯一庇护,便失去了。
前一世,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姑姑精心照看着她。这一世,她终于有了爹娘,虽然娘并不疼爱她,还常常让她感觉可怕。好在爹处处维护着她,时时为她打算,她终于感受到被父亲关爱着是什么滋味。这种幸福,她舍不得失去。
进入北宫,来到安福殿。正欲进入,却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言语中提及太子二字,拓跋笙立刻止住脚步。再细细一听,说话人却是皇帝身边的苏常侍。
只听他道:“······许是太子殿下昨日回宫太晚,又习剑辛苦,便没有来陛下跟前侍奉。不过,今日一早,老奴又遣人去通报了,想是,殿下下了学堂,便会过来的。”
“哼,下了学堂?朕病重到如此地步,他还有心思念书。看来,朕平日里是白疼她了······”
拓跋笙在外面听着,双手不由地紧紧握成拳,这个苏常侍,往常就没少在父皇面前中伤她。如今趁父皇病重,而她昨日又没能及时在病榻旁尽孝,更是被他抓住了把柄谗言。
这样想着,心里不由憋着一口气。抬腿迈入殿内,朗声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