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词上说,是你故意引诱笙儿,让他馋上品香斋的糕点。所以,洛良娣才派人去了品香斋采买。”
“不,不,殿下,丹阳也喜欢品香斋的糕点,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玩儿,臣妾便把糕点分给他们吃。”
太子说话不疾不徐,逐一分析道:“负责采买糕点的太监刘六,是洛良娣十分信任的人;而品香斋的老板,也确实只是一个生意人,毒害皇孙是大罪,他们不敢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而据他们两个的供词所述,你当天也派了身边的宫人去采买了糕点。”
“殿下,糕点只有现做的才好吃。而且由于那家店的生意极好,需要提前一天预定,第二日去拿。丹阳爱吃,臣妾每天都会派人去定。”
太子面色平稳,却并不被太子妃的说辞所干扰,而是继续自己的推理,“那个负责帮你买糕点的宫人何七,在事发当天就死了,尸体被扔在了西苑的水井里。西苑常年无人居住,且离你的霁月殿不远,倒是很适合你抛尸。”
“何七是臣妾宫里的不假,专职负责帮臣妾采买糕点也不假,可是,您不能因此就断定是臣妾下毒害了小皇孙。”
“刘六证词说,他当天亲眼看见何七和品香斋的店伙计眉来眼去。那个伙计现在被关在牢里,他也写了证词,说是何七指使他,把有毒的糕点给了刘六。”
“殿下,臣妾绝对没有指使过何七这么做。虽然笙儿不是臣妾所出,但臣妾身为他的嫡母,他的存在对臣妾没有任何威胁,试问,臣妾为什么要害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清楚。”洛良娣擦着眼泪插进来说道,“若笙儿死了,你大可以从同族中过继一个孩子,继续做你的嫡母。而我没有了儿子,也就没有了依靠,这不是很好的打压了我吗?这么明显的好处,难道还需要旁人说出来吗?”
“殿下明鉴,”太子妃据理力争,“若是能过继世子,当初早就过继了,还要笙儿做什么?臣妾与殿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殿下没有了笙儿,储君之位不稳,我就算把你打压下去又能怎么样?”
她这话说的含蓄,但屋里在坐的,却皆是面露惧色。这是暗指拓拔笙是个女娃之事。
“殿下,”洛良娣终是没有争过太子妃,转而面向太子,继续打亲情牌,“笙儿中毒,九死一生,如今侥幸能活着。如若不对下毒之人加以严惩,嫔妾与笙儿母子的性命,怕是终将不保啊!”
“好啦!”皇后开口道,“洛良娣,你先不要急着哭,笙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笙儿,此事,本宫和太子自有论断。”
皇后出言,洛良娣无话可说,拿秀帕拭了拭泪水,后退一步,做出静默的态度来。
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何七负责为你宫里采买点心,必定深受你的信任。若不经你的授意,他有什么理由串通品香斋的店伙计,毒害笙儿?”
这是对太子妃说的,他语气冰冷,字字如针。太子妃听在心里,心脏骤冷,千疮百孔。
说到何七,她至今还无法相信跟随自己多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如今会背叛自己。
可在一旁听着的拓跋笙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件事的证据链很连贯,看着处处指向太子妃。然而事情真的像表面所展现的这样简单吗?
拓拔笙刚一出事,负责给太子妃采买糕点的何七便被杀害了。倘若这事真是太子妃所为,也太容易被抓住把柄了吧?
可倘若太子妃真是冤枉的,那拓拔笙中毒之事,会是谁所为呢?
她无意间看了洛良娣一眼,见洛良娣还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抹眼泪。
是了,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可不就是她吗?
既然何七嫌疑最大,那么同样负责为洛良娣采买糕点的太监刘六,不也有下毒的嫌疑吗?但大家却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太子妃和何七身上,自然就忽略了刘六。
虽然有品香阁的伙计指证,确认是何七指使他下的毒,但这个人口供的真假,是否被人收买,却无从辩证。
其实仔细想来,问题出在刘六身上,也是未可知的。
饶是灵玉看的明白,可他却不能说破。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沉吟一阵,太子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传孤的旨意,将太子妃禁足,听候发落。”
这道旨意一出,太子妃立刻瘫软在地。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今没有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再申辩也是无益,便只好在宫女的搀扶下告退,乖乖回寝宫禁足去。
但人刚刚走出安福殿,便立刻命人,去找寻脱罪的证据。
可安福殿内,皇后却已经做出了废妃的打算。
太子子嗣单薄,唯有拓跋笙一个,所有人都清楚小皇孙拓跋笙对东宫的重要性。
本来皇后娘娘对太子妃就不太满意,当得知,她竟然动了拓跋笙,自然是怒不可遏。
她可以容忍儿媳们为争宠不择手段,但决不允许哪个没眼力价的动太子的子嗣。
那是她的底线,谁若触了她的底线,她便决不轻饶。
“皇儿,”皇后余怒未消,现在仍然是铁青着脸,“现在事实已经清楚,我看应该据实向你父皇禀报。”
“是!”太子答道。
饶是太子妃不及洛良娣更受太子宠爱,但毕竟是相伴了多年的,说到废黜,心中难免沉重。
可眼下证据确凿,他此时也毫不怀疑是太子妃蓄谋毒害了拓跋笙,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不能再留。
灵玉记得,当初立太子的时候,活着的洛老太爷便说过:众皇子中,太子虽然不是最拔尖的,却也不是最平庸的一个。
只因为他心太仁慈,所以考虑问题时,会有些简单;做决定时,又难免优柔寡断……
从安福殿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太子和皇后母子二人去承乾宫找皇帝请旨去了。而拓跋笙就由洛良娣带着回了东宫。
虽然洛良娣是否指使了刘六毒害了自己的孩子,还只存在于她的推测层面。可由于前期洛良娣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致使她竟先入为主的认定,一定是她。
都说虎毒不食子,或许洛良娣并没有想到拓跋笙会被毒死。她只是想让拓跋笙中毒,以此来陷害太子妃。却没想到,药下的太猛,最终真的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终于回到自己的寝室,灵玉摒退了所有宫人,拿出了老道给他的几张符篆。临来时,老道已经告诉了她符篆的用法,她能通灵,比普通人更容易习得。
而且她做过鬼,见过老道用符篆对付她。那几句咒语,她一学就会了。
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破损的,这才又在身上放好。
午夜,大殿里依旧灯火明亮。床角的阴暗处,并没有出现那只经常来缠扰她的小鬼。
而她,已经习惯了在小鬼出现时醒来。
床帐外面,负责值夜的青嬷嬷正躺在毡垫上睡着。
灵玉蹑手蹑脚的走下床,踩着光滑的地面,走到门口。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容她这小小的身子钻过去。
门外也安置了两个太监守着,此时,这两人也歪着脑袋正睡得香。
关于拓跋笙被毒害一事,极有可能不是太子妃所为,若就这样结案,显然并没有为拓跋笙报了仇。
虽然小鬼今晚上没有出现,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消散了怨气。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恐怕要找到何七才能真正确认。
没错,何七死了,但如果他也生怨生恨,魂魄就肯定还滞留在宫内。
正这么想着,腿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碧云院的院门已经落锁,她根本就无法出去。
正泄了气往回走,突然看见有一只成年小鬼,正追着一个鬼童,穿墙而来。
那鬼童是拓跋笙没错,可追打她的成年鬼,灵玉却不认识。
灵玉想也没想,掏出一只符篆朝打人的那只鬼甩了出去,符篆正好贴在鬼身上。
小鬼童拓跋笙获救,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