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非常疼,贾瑜两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拿赵天宇当做盾牌抵挡火焰的后果就是贾瑜的背差点没摔断。
五十公斤的火药在那么狭小的地方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远远超出了贾瑜的想象,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飞上了天。
可那种与太阳肩并肩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摔落带来的疼痛就让他差点晕厥。
贾瑜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用赵天宇的尸体作为遮挡乘乱干掉一个匪徒的。
旁边的啜泣声不绝于耳,贾瑜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一处精致的软榻之上,想要抬头看看身边是谁,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哎呦一声他又趴回了原处。
“醒了,醒了。”
贾瑜闭着眼睛,这是絮儿的声音。
“呸,你倒还知道醒来,怎么不?怎么不!”话说一半却也说不下去了,又在那里抽泣起来。
这是晴雯。
“这样虽不舒服,但背上刚刚敷了药,等过一阵子结了疤也就不疼了。”
这么体贴,听都不用听,贾瑜也知道是绿竹了。
“姐姐,王喜说外面有人找二爷。”说话里跟带了蜜一样,我的好柳儿还是那样让人怜爱。
他娘的,活着真好,贾瑜幸福的想着,他算是明白了贾宝玉为何都想大家的眼泪为他而流了,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确实让人舒坦。
“让他滚,好小子,他还知道自己是个管家,这边主子都要死了,他倒好,却还……”眼瞧着晴雯这张嘴又要说个不停,绿竹赶紧拦住,顺势把手上的碗递给了她。
“你去回他,就说二爷伤的重,暂不见客。”
贾瑜吐了口气说道:“去问问来的人是谁?”
晴雯见贾瑜张嘴以为他渴了要喝水,正舀了一勺去喂,却听得他说这话,顿时脸就耷拉下来了。
“真真是,好好个小子怎学得如此市侩,倒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
绿竹瞪了她一眼,却也知道她这脾气,挥了挥手示意柳儿跟她一起下去询问。
见着绿竹走了,晴雯便还欲再说,可见贾瑜扬着脸对自己笑着,嘴唇处干裂一片,顿时又不忍心了,原本撂下的汤勺又被她拿了起来,复给他喂水。
听着晴雯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动作,再加上嘴里小声的嘟囔,贾瑜不由得吐出一句:“你现在真跟个小媳妇一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晴雯手上的碗差点翻了,红着脸把碗往身边的絮儿手里一放。
“这人莫非是把脑子摔坏了,我可不照看了,等到时候回去了,被老爷太太一考究,发现没那样机灵,倒怪到我头上去。”
絮儿端着碗看着晴雯慌张张跑走的身影,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叫欲盖弥彰?”絮儿歪着头问道。
“不对,这叫王顾左右而言他。”贾瑜偷笑着说道,“不懂吧,下次我给你讲讲这个典故。”
“行了,你想先把你的病养好再说吧。”
贾瑜刚刚咧嘴一笑,却把干裂的嘴角扯破了,絮儿赶忙放下手中的碗,拿出手绢为他擦拭。
看着眼前絮儿白嫩的胳膊,贾瑜却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倪二怎么样了?”
絮儿一愣,手上也停了下来。
“郎中说虽然伤口不深,没伤着脏器,但血流的太多,身体亏损不少,得好好补几十天才能康复。”
“那就好,那就好,我欠他一条命。”
絮儿咬着晶莹的唇瓣,神情颇有些哀伤:“萣五爷没了。”
听得这话,贾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我记得贾萣他上面有一个母亲,下面还有一个妹子吧。”
絮儿点了点头说道:“他娘以前在府上忙的时候还过来帮衬了几次。”
“你帮我记着,以后每月给她们十两银子,再从家里抱一个男孩养她膝下吧。”
絮儿闻言皱了皱眉:“爷,男孩倒好找,左右都是亲戚过继一个也不是事,可十两会不会多了点,西府珠二奶奶也才二十两。”
“好了,小丫头怎么学得这样精利?难不成也想做那管家婆了不成?”
絮儿到底年龄小,没晴雯那么多心思,只是微微红了红脸便仰着小脸说道:“什么精利,这叫做勤俭,还是二爷教的咧。”
贾瑜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勤俭是好的,但也得分事,这种钱省了是要遭天谴的。”
絮儿盯着贾瑜的脸看了看,忽然眨着眼睛说道:“二爷,真的有神仙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贾瑜想伸手摸了摸絮儿的脑袋,但发现刚想抬胳膊,一股剧痛就席卷全身,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二爷不是刚刚说遭天谴嘛,这意思肯定是天上有神仙咯。”
贾瑜正想给她科普一番社会主义无神论的时候,却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奇事件,准备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
如果是以前,贾瑜肯定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神仙的,云霄背后是空荡荡的宇宙,没有凌霄宝殿,月亮上也没有嫦娥玉兔,只有坑坑洼洼的不毛之地。
可现在呢?贾瑜上辈子没学过神学,对于科学也是一知半解,但作为人类,对于未知力量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他能肯定的是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如果说它是神,倒也合情合理,至少在贾瑜的那个时代,这种事情至少百年间还是做不到的。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是有神仙的。”贾瑜给出了一个算不得答案的回答。
“嘿嘿,我也觉得是,二爷就像是神仙一样。”
神仙?贾瑜一边苦笑一边看着絮儿,要不是倪二以命相护,加上自己福大命大,恐怕自己差点真要当神仙了。
“我就没见过像二爷这样好看的人,不是神仙是什么?”絮儿笑嘻嘻地伸手拨弄着贾瑜头前的一缕乱发。
“你呀,是愈发没规矩了。”贾瑜却也不理会,头一歪又躺倒在塌上。
……
“某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太子的臣子,韩卫率还是请回吧。”
韩尉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病入膏肓但眼神却如虎狼般凶狠的男子,叹息一声后说道:“林大人何必如此?如果此举可成,则一举可破甄家在江南百年的枷锁,士林再也不能凭借豪族钳制朝堂,这不正是林大人十几年来所求的吗?还是因为一己私利,林大人不肯为公?”
“韩大人,我的人品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太子卫率就可以轻易断言的,此事若是陛下旨意,某定当肝脑涂地,举家赴之也不在话下,可太子终究是储君,某如今苟延残喘了一年,也明白了,没了性命,其它也就没了盼头,人啊,有时候只有在快死的时候才能想通一些事情。”
韩尉轻笑一声:“我倒是有个能让林大人鼓足干劲的消息。”
“哦?这可真是稀奇,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事?”
“若是太子能翻瑾家旧案,林大人又该如何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林如海心思翻涌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钟信提醒他该喝药时,他才反应过来。
“玉儿的病如何了?”
“烧倒是退了,只是身子本来就弱,这会儿又得了热病,一时半会还是下不得床。”
林如海抬起手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只留下一声叹息回响在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