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新的消息不停的传来,大多都是关于刘裕的,他知道现在许飞最需要的是这些。刘裕与刘平的关系远不是叔侄的情感可以讲明的。刘裕没有家室,他能够成长完全得益于自己哥哥的帮助,做官以后,他以各种方式回馈和保护着自己的哥哥一家。特别是刘平,从小就和刘裕一起长大,家境困难的时候,就连一口饼子都要分着吃。许飞阴了刘平,刘裕的报复也是无可避免的。庆幸的是刘裕还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张扬,不然的话,他可能已经和许飞面对面的打上了。如果说刘裕直接用暗杀、单挑这样的手段,许飞也许不是对手,可要是耍诡计的话,就恰好对上了许飞的长处,才让所有的事情保留着一丝转机。
刘裕只是丞相府内的议曹,严格来讲,只能算得上是属臣,就像张辰、温新之类的,都在吏这一类之中,如果没有额外的机遇,谋得一个正式的官职,他始终与官不在一个等级,在魏国的体制之下,永远只能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小角色。比起许飞这样有品级的官员,始终还是差了一些。可是真正的权力,从来不是由品级决定的,这还要看他所处的位置。县衙代表的是七品权力的集结地。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人在看向百姓的时候,都能代表七品权力。县长是七品权力的脸,县丞和县尉是权力的手脚、那些形形色色的卒役则是权力的刀枪棍棒。就连县衙旁边的茅厕,也是有权力的厕所,绝不能允许一般百姓玷污。而丞相府就更大一些,那是天下政务的脸面,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顶级权力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二品的官员想要见到丞相,他进门之前还要恭恭敬敬的请门房通报,有时还要给上些银子,并不是因为门房的品级比自己高,而是因为他看得是一品门房。刘裕恰好,干的也是一品的事,哪怕他没有审问、缉拿、牢狱的权力,他也能让干这些事的人给权力一个面子,听自己的话。
除了皇帝,许飞再也找不到能够压制这份权力的地方,他自然也不可能搭上皇帝这条线,退而求其次,最终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丞相,他是脑袋,可以决定四肢。
现今的皇帝即位二十年,前十年里,来来回回换过了六任丞相,只有一个是告老的,其他都是因罪。直到郭询上任,才一口气干了十年。这十年里也经历不少风风雨雨,可是他始终不动如山,靠的是自己的两手本事。第一手是干净,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污点,无论是酒色财气,还是忠孝仁义。任何人和事,一旦与自己有损自己声誉的事,都必须坚决扼杀,刘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第二手是和稀泥,朝堂之上,只要事不关己,无论大事小事,无论谁的面子他都要照顾,从不做决定是他的原则,朝臣的争端、皇帝的问话,他总能给两方找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证据,而后请吾皇圣裁。凭着这两手的本事,他不仅赢得了朝臣的好感,也让皇帝放下了戒心,成功的坐到了现在。
“如果能把父亲的事与郭询连接起来,或许就会有希望,毕竟杀刘平也有郭询的意思”许飞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开始让温新散布流言:丞相因为刘平的事,想要暗中杀了许楣。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郭询的耳朵里。之所以会这么迅速,是因为温新所控制的耳目,早就已经深入到各个高官的府邸之中了,烧水、送柴、扫地、看门甚至是小妾。虽然都是不入流的,但是传起消息来,不知要比其他人快了多少倍。
本来一个小小的六品官,根本用不着自己插手,郭询自己听到消息之后也觉得好笑,可是这件事再府内传的有鼻子有眼,而且牵扯到自己,他就不得不亲自过问了一下。对于刘平这个名字,脑海之中还有一点点映象,细细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刘裕的亲眷。所以也就直接召了刘裕问话。
“你与刘平是何关系?”丞相的威严依然是不容置疑的。
“刘平乃是小人的亲侄,两年前已经死了。”对于这个问题,刘裕有些后知后觉。不敢隐瞒。
“所谓何事?”
“两年前,因为兼地,被山阳县长许飞处决了。”
“这许飞与许楣是何关系?”
“父子。”
“大胆!”一声威吓,只吓得刘裕浑身发抖,把头埋到了地上,连辩解的胆量都没了。郭询接着又说道:“今日府内谣传,说我因刘平之事要处决许楣,如此看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相国大人,小人不敢呀,拿许楣是因为犯了不敬之罪被下狱的,与小人无关呀”这个问题,带着很多不容置疑的判断。如果刘裕再不辩解,恐怕就被当作默认而走上和刘平一样的路了。
“哼,不敢?当年刘平假借相府的名义为非作歹,被许飞处决,而现在你为了报复,又要假借我的名义构陷许楣。你说,你还有何不敢?”
“相国冤枉啊,刘平之死,完全是罪有应得,小人从不敢有报复的念头,更不敢假借相国的威严呀。如果真如相国所说,我宁愿受千刀万剐之刑”言语的辩解已经很无力了,他只好用毒誓来博取信任。
郭询听到这,觉得该讲的已经讲明了,而且重要的事要把许楣的事和自己撇清,至于刘裕,总不能因为这未经查实的事情要了他的命,那样的话,自己只会落下一个滥杀无辜的名声。所以降了降语调,说道:“你知道就好,本相历来严明,也从不徇私。这个许楣,虽然是有不敬的罪名,可是罪不致死,既然与你我都没有关系,那就交给廷尉公正处置吧。”
这一段话,就是告诉刘裕,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不能动心思,许楣不能死,而且还不能以丞相府的名义放了他,必须由廷尉府名正言顺的将他放出去。刘裕也能明白郭询的意思,知道如果再把许楣留在京城,那始终还是和自己离不了关系,就算自己不插手,也会冒出各种流言蜚语,到时候风言风语再传到丞相的耳朵里,可就不像第一次这样几句训斥就能解决的了。打定主意,他便安排,将许楣判了革职流放,发往北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