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飞箭而来的,正是元枢的护卫,大理寺的捕头飞影。只见他几个纵身便跳到了元樟面前,起手一掌便将元樟打了下去。
元樟受了重伤,失去了反抗的余地,而殿外那些人,也都被解决了。
“太医,太医”元枚一边喊,一边用手护着依依。依依被元樟刺中肩胛,血流不止,面色苍白,整个人变得十分虚弱。
危机解除了,元樟从天堂到地狱,只在转瞬之间。在这转瞬之间,将朝堂上的大部分人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风雨飘摇之中的魏国,同样经历着生死之间的考验。
看到局势稍定,惊魂未定的皇后,刚刚从弟弟身死的悲痛中回过神来,顾不得这乱糟糟的朝堂,一面上前照看着皇帝,一面安排人把依依送到了后殿。而耿英终于还是振作了精神,看到元樟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便把目光转到了跪在底下的那几个朝臣身上,目光中所投射的是愤恨,犹如恶虎一般的愤恨,威压在这些人身上时,只一个照面,便将他们的精神全部撕碎了。在一层层的恐惧叠加之中,这几人早就失去了抬起头的力量,由上而下看到的,只有抖动的身体以及衣服上浸出的汗水。
这些人,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生字,在元樟得势之时,为了家人的性命,不得已做出了忤逆的举动。在那时,他们心中只需要抉择忠诚和生存。他们,将忠诚丢弃之后,依然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如果元樟成功了,或许还有重新找回忠诚的机会。可是,当元樟失败之后,在他们不得不面对耿英时,这样的勇气便被彻底打掉了,因为刚才已经丢弃了忠诚,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讨价还价了。
事实便是这样,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同样的抉择,只有那些勇敢无惧,敢于坚持内心的人,才能站到最后,并做最终的裁决者。
耿英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转头看向皇帝,说道:“元樟谋逆,还请陛下圣裁。”
元枚起身做回到龙椅之上,命人将太后和妃嫔送回后殿。问道:“飞影,现在外面情形如何?”
飞影回答道:“回陛下,臣奉燕王命监视逆贼元樟。今日发现异动,原本想要禀报。可是他早已封锁了入宫的通道,不得已,臣只好自作主张,安排燕王府内的人手,协助大理寺和和京兆尹府处理京城内外盗匪。臣到南门时,发现城门正被人攻击,只好与许大人的护卫一起,清剿了南门的逆贼,而后直奔大殿而来。现在,许大人的护卫正在围捕大殿内外的逆贼,京城内外匪势已平,只是其他八门或许还要费些时间。”
“你说的许大人,可是许飞?他回来了?”元枚问道。
“回皇兄,许飞应该没有回来,这些护卫是他临走的时候留下来的。”元枢答道。
“好,好。飞影,等到大殿的人清剿干净后,你便带人诛杀各处逆贼。至于这些人,先下狱吧。到时燕王与丞相会同大理寺,一并处置。”
“臣领命!”三人同是说道。
“只是,不见了陈为,是不是也要下诏追拿。”元枢问道。
“嗯,这事就让大理寺去办吧。”元枚有些疲惫的说道。在安排完这些之后,他原本想要散朝,去查看依依的伤势。可是就在他挥手的时候,门外却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烽火示警,皇上,烽火示警。”
“什么方向?”元枢率先问道。
“东方!东方!”
“东方?渤海,可是渤海不还在攻打安努呢吗?”耿英说道。
“哈哈哈,终于来了。”还躺在地上的元樟突然笑了起来。
“元樟,谋反已是大逆,你竟敢勾结外国!”元枚反应了过来。众人紧张的情绪又被调了起来,他等不急,对着来人说道:“快去查明军情,迅速报来!”
来人领命,快速退了出去。
元枢说道:“皇兄,从渤海到京城,尚有两关三城,十五万守军。想那渤海也不会轻易得手。”
“哈,两关三城,十五万守军。你当真以为渤海还是当年的蕞尔小国了吗?”奄奄一息的元樟,在渤海大军的这一针强心剂下,似乎又活了过来。似乎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他又一副得意的作品。
就在众人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时。他便又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了,如果不是受了重伤,此时他恐怕还要再往龙椅上走几步的。
“得益于许飞的谋划,现在的渤海至少有大军二十万,而且你别忘了,渤海和大魏联合攻打安努。这两关三城的大军已经被调出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渤海到京城,早就畅通无阻了。哈哈哈,元枚,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好受。”元樟已经疯了,才会做出这自私自利的事来。
听了元樟的话,朝中的大臣们再一次的陷到恐慌之中。元樟谋权篡位,自己只不过受些威胁,低下头,活下去也是可能的。但是如果真如元樟所说,渤海攻破了都城,那才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是谁把大军调出去?”元枚怒了。
“我得感谢你仁慈。现在,陈太尉估计真带着这些人呢。怎么样?只要你肯禅位,我便让太尉回援,解了这京城之围。”
“你休想。”元枢怒吼道。继而对元枚说道:“被陈为调走的人,定是受了蛊惑,请皇兄下诏,由我带人前去追回大军,诛杀陈为。”
元枚有些犹豫,但还是让人写了诏书,将兵符交给元枢。说道:“四弟,那军中恐怕有陈为的亲信,此行凶险,要多带些人手。”
“京城的防务也需要人手,我只把许飞的护卫带上吧。”元枢说道。
“嗯,也好,你出城之后,也要派人召许飞和萧羽回援。从兴平到京城,行军至少需要五日,虽说有些艰难。但无论如何,我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大魏的兴衰,便全托付于你了。”
元枢听了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他和元枚再狠心一些,登基之后直接解决了元樟,就算要背个骂名,也好过现在天下大乱,可是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只是,元枚还特意强调要去找许飞和萧羽,恐怕也是在想在这个时候保全元枢,如果京城里的人有了万一,那魏国也只能指望他来翻盘了。
元枢走后不久,前去探查的人便回来了。渤海的军队距离京城已经不到五十里,不出半日,京城就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虽然魏国的都城足够高,城墙足够坚固,可是魏国立国百年以来,它从来都没有经受过战乱,朝廷一直奉行的也是强干弱枝的防守策略,重兵都在四境。只要四境安稳,都城自然无虞。奈何,到了元枚这里,却出了元樟这样的败类,竟亲手将都城交了出去。在元樟的折腾过后,京城的守军已经不足两万,用来对抗二十万渤海人,着实是凶多吉少。
元枚重新调整了部署,将大部分人都放在了地形条件最差的东门。而渤海人,也恰恰是将这里选做了突破口。
风暴顷刻而至,元枚焦急的在大殿中等待消息。宫城与城门相聚很远,可是依然能够听到厮杀声从远处传来。一次又一次,不绝于耳。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声音弱了下来,天色已晚,攻城的人已经累了,就此结束了第一天的战斗。
尉迟锋匆忙进来,来不及擦除浑身的血迹,便报告第一天的战况。幸而城墙上器械充足,加上事先有了准备,渤海久攻无果,损失不小。只是一天的激战,器械消耗了不少,如果明天渤海继续攻城,没有了这些器械,那损失将不可估量。
“耿英,迅速动员全程军民,连夜赶制守城器械,送上城墙,一定要坚持五天。”元枚急速的说道。
“是。”耿英领命。
“皇上,臣得到一个消息。”尉迟锋接着说道。
“什么消息。”
“渤海国的领军副将,叫做梁振,此人原本是北军将领,后来逃到了渤海为寇,许大人在渤海时,招降了他,并将他留在渤海做内应。臣想去见一见梁振,说不定能有所收获。”尉迟锋请命。
元枚准了他的请求,让他乘夜出城去了。
只是元枚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尉迟锋的消息。而第二天渤海人攻城之前,却先给元枚送来了礼盒。
元枚打开只之后。才发现那是尉迟锋的人头和一封书信。上面写着:禅位秦王,可解此围。元枚怔怔的看着尉迟锋的尸首,尽管腥味扑鼻,他却感觉不到。他的头脑之中,又一次被悔恨、愤怒和悲痛填满了。
此时,元樟又一次嘲笑的说道:“他许飞打死也想不到,梁振是我先埋在渤海的棋子,哈哈哈!这便是你的报应”
“报应,没错,这是我的报应。不过在此之前,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来人,将此贼绑到城墙之上,让他看看他自己做的孽”元枚怒吼着说道。
城墙之上,早已不见了昔日的光景。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看着远处的敌人一步一步的靠近。城墙之下,是各府抽调而来的护卫组成的预备队,城上每缺一个人,他们便会补上一个。在城墙和城内来回穿梭的,是被组织起来的老少妇孺,源源不断的将城内的箭矢、石块、木头、火油运送到城墙之上。然后再将伤员运回城中。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渤海人依旧没有踏上城墙。
而这时,元枢已经解决了陈为,许飞和萧羽,也在赶来的途中。
两天,再坚持两天,就能看到希望了。可是,这两天,一定是最艰难的两天。渤海人也深知他们最好的机会便是这两日,连续的进攻,守城的军民已经嫉妒疲劳,城内的物资也用到了极限,城墙周围的房屋几乎被拆得干干净净,城下的预备队,已经换成了青壮年,而在城上奋战的,则是府军、家丁和魏国的大臣,元枚早已经站到了城墙之上,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激励自己的臣民奋勇杀敌。
这几乎是魏国人最后的血性了。以耿英为首的士族大臣,依然有不惧生死的勇气。就算从没有拿起过刀,就算从没有经历过血,就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依然没有退缩。
在最后一波人登上城墙之后,运输队变成了嫔妃和大臣的亲眷。依依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一个人跑上城墙,站在了元枚身边。在这个时候,决心和勇气远远的超过了其他所有的东西。当元枚站上城墙之后,给的是大魏军民决心和勇气,而依依站上城墙,则为元枚续上了决心和勇气。
就在二人精疲力尽,行将倒下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远处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