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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忏悔

时间棋局之内,无名僧人的印堂间现出一缕血线,他的口角嗫嚅,进而发出魔吼之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吾不甘呐!”

话音甫毕,这具在棋局中生成的一尊魔化之身,轰然崩溃,化作无数道毒蛇般的黑气,嘶嘶投射向上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断魔寺之内,无名僧人的真身突然一僵,手中那枚无用的棋子已然抛落,脸上浮现如梦初醒般的一丝明悟。

轰隆隆,脚下的大地在倾覆,整座断魔寺在倾覆,被棋局强行借动的三界之力,可止得一时,最终必然要爆发。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无名僧人不由得发出长长的叹息。

“老衲当初前来只为救赎,只为止三界之戈,不曾想却被这座棋局中的邪魔所趁,以致于堕入魔境,铸成大错,回首已难!”

“只不过,亡羊补牢,桑榆未晚,老衲犯下的罪过,当由老衲自身来承担,老衲情愿堕身阿鼻地狱,受千世之苦,以赎我罪!”

就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混乱的棋局中走去,就见那身褴褛的袈裟上,涅槃之火无名而生,从足底涌泉一路向上烧去,所过之处,肢体尽皆成灰,然而一股宏大的献祭气息,仍旧托起他残缺的肉身,一步步走向棋局中央。

他的下半身很快就被焚毁,转眼间就烧到了胸口处,他的残躯轻易地穿越了棋局中一道道无形的壁障,及至来到天元处,整个肉身已然化作了乌有。

在那飘零的灰烬之中,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般的舍利,冉冉降落,终究当的一声嵌在了天元中央。

涅槃之火依旧在燃烧,烧得这颗舍利变得通红,顷刻间,舍利爆发出万道霞彩,就此笼罩了棋局中的所有大小空间世界。

在这一刻,棋局轰然一震,那既定的运转方向骤然停滞,随即开始了逆向旋转,于是乎,时间的伟力被强行逆转,那陷入棋局内的所有存者,身体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平复,并随即被一股股无法道明的力量,移出了行将覆亡的断魔寺。

伤情跟着平复的,也包括那个遭受重创的中年人。

他被无法抗拒的力量远远推出断魔寺,他站在一处荒凉的地域中,他变得更加瘦弱,如崖头的一棵枯松,在凛冽的风中摇曳,看去随时都会倾覆,却兀自屹立不倒,因他的骨头和精神已然和岩石长成了一体。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做了一场梦,和那数十年漫长的梦境一般,逝去的终究逝去,未来的仍旧隐藏在苍茫的尽头,无法猜测,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如一棵草度完它该走的短暂春秋,最终被轮回之力一点点化灰。

那种刻入灵魂的痛苦,让他几乎难以承受,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变得煞白,他明白一切的结果总有代价,塞桑神加诸他灵魂上的烙印或将长期存在,他不知道如何拔除,也不知道烙印的力量为何没有爆发,更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少时候,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因为,一切付出,总算有所回报。

他的目光静静望向倾覆中的断魔寺,似乎惋惜,似在祭奠。

因为这座神奇而又恐怖的悠久古寺,将在这座大陆之上不复存在了。

时间棋局依旧在倾覆的天地间逆向盘旋。

青年仍旧在棋局中不停的奔走,然而,无论他冲向任何一个方位,都仿佛是一条无尽之路,他根本走不出去。

恍惚之中,传来一声叹息:“痴子,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你的识海世界已然近乎完整的拓印出一座棋局,一个人,唯思念无尽,他又怎么可能走得出自己的思念?”

就见一个遍体笼罩光明气息的灵魂,凭空出现在青年的前方,赫然正是那个掌控时间棋局的无名僧人。

“所有的付出,总有所得,所有的获得,总有代价,只不过,这代价,或许沉重,或许致命,盖因得失二字,乃人世间最难把握的东西之一,你明白吗?”

青年似懂非懂的看着无名僧人,却见那无名僧人手势一挥,就见一座座庞大的阴影呼啸破空,骤然降临在青年的身侧,将青年包围在中央。

这些阴影,正是当初那些发出致命攻击的一尊尊佛陀影像,他们亦善亦恶,似正似邪,俱目光定定看着青年,使得青年无形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股强大的精神冲击。

“你完整拓印了棋局,便获得了他们的暂时认可,我因他们而堕落,但愿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被邪魔所诱,从此迷失本性,万劫不复!”

无名僧人继续叹息道:“我当初携带着一枚玄极寺至宝——玄光舍利来到这里,自以为有所凭恃,便放松了警惕,故而被无孔不入的邪魔污了禅心,进而毁了这枚玄光舍利,此生百死莫赎!”

“你若有缘,来日去那玄极寺中,找到我师兄照夜,就说他师弟照成愧对他的托付,虽在终局有所挽回,但为时已晚!此生唯有永堕阿鼻地狱,以期有所赎罪,不使玄极寺的万载清名受污。今生缘断,来世莫期!”

“我的力量即将耗尽,此处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再见了,可敬的少年,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人类的不屈和智慧,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线曙光,我祝福你终将成就为一位空前的救世英雄,扫清三界污浊,消弭四方灾厄!”

“再见了,少年,再见了龙泽,再见了,遥远的玄极寺,再见了,我可敬的师兄......”

无名僧人一脸的悲怆和不舍,突然间,万道光芒从灵魂中撕裂开来,生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不远处的青年送出了这座行将毁灭的空间。

在轰隆隆的坍塌声中,古老的断魔寺终于倾覆在下方的无尽深渊之中。

倒海翻江般的伟力,驱动着两侧的崖岸,如无尽洪水猛兽,奔涌而来,随着震天价的一声霹雳,那座深不见得的沟壑已然被造化之力一举抹平,自此,龙泽和渊狱之间,再无险境可阻。

天空中阴云翻滚,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明暗穿梭,雷霆犹如战鼓隆隆,仿佛在预示着一场人间浩劫的到来。

四方雨水滂沱,宛若天河打开了闸门,将下方的人间顷刻间变成了一片汪洋泽国。

洪流之中,现出青年孤独的身影,他竟任由雨水将自身浇透,却一步步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因为承诺,因为信念,更因为他需要变得更强。

不久,他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一双充满仇恨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将他碎尸万段。

一袭飘飘白衣,一张覆着银色面具的面孔,但凡看过那张面具后的真实面容的人,大抵死了,唯独剩下眼前的一个,所以,这青年必死无疑。

一柄森森雪祭斜刺长空,一只冷酷而邪魅的眼眸赫然出现在剑身之上,一眼所至,一股由天地间生成的杀意,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斩向青年。

青年身形一晃,瞬间连连转折,未料那股至强杀意仿佛认准了他,如影随形,一步不离,并在追及的过程中,一点点缩短着距离,他的肌肤上随即感受到一股针刺般的痛楚,这痛楚由外及内,使得青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曾经受过的一切痛苦兆征,这股杀意,轻易融入那一连串的痛苦历程,由现在直入过去,骤然凝固出一道长长的剑气,纵贯青年的身躯,将他的肉身死死钉在了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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