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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断欲

周边的黑暗中,无尽的毒蛇阴影再度出现,每条毒蛇,都代表一种欲念,代表一种动物肉身中的本能渴望。

幻光迷离,就见那一条条毒蛇瞬间化作一个个娇媚女子,她们从四面八方潮水涌去,不多时,就淹没了男孩的身体。

幻觉中,男孩已换上一身华丽的帝服,在一旁嫔妃们的拥簇下,一步步登上了至高无上的帝位。

他挥斥八荒,为所欲为,一时间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更兼弄臣怂恿,整日间声色犬马,曾不知老之将至。

然而时光竟是恁地无情。

不觉中,当年的男孩已然垂垂白发,他病了,病得愈见沉重,最终在众叛亲离中被遗弃,在绝望中死去。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沦了多久,死去的男孩发觉自己又然变成了一个婴儿,他继续出现在毒蛇丛生的地窟中,开始了一如既往的艰难爬行。

男孩懵懂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循着心中的那个声音,再度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爬去,他仿佛宿命一般爬入了那个熟悉女子的怀抱,于是乎,在一班女子们的簇拥下,他再度登临了帝位,坐享无上的江山荣华。

于是,一幕熟悉的故事继续轮回。

这或许是一个梦,然而,那宿命中的执念一旦植入心中,便情愿在这旖旎的梦中沉沦,又哪里管他天荒地老?

轮回的故事在一次次重复、上演......

每一次的轮回,都是肉身中某一种欲望的疯狂燃烧。

传承空间,霓裳女子无情地看着那个陷入痴迷的男孩,那把水火既济剑已然对准了对方的要害,只待那颗心彻底迷失的一刻,那道代表欲望的魅惑剑光便会轻取对方的性命。

吟——

黑暗之中,响起一声冲天的龙吟声,就见一条庞大的龙身夭矫翻腾,破空飞升。也就在这一刻,那条撑天巨蛇跟着出现,竟不顾那条龙的巨大威胁,用身体死死缠住巨龙的身躯,开始疯狂撕咬,一龙一蛇瞬间展开了一场水火不容的生死鏖战。

血肉,碎骨,鳞片,宛若漫空血雨挥洒,懵懂之中,男孩的一双眼睛愣愣看着这一切,他恍惚中听到了胸膛中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种碎心之痛瞬间贯穿肉身和灵魂,与此同时,一道火焰从裂开的胸膛中嗖地窜起,烧及了他的全身,令他痛不欲生。

这是欲望的火,直可毁灭人间一切活物。

然而这碎心的痛苦,使得男孩终究恢复了一线清明。

他幡然觉悟起这只是一场传承。

他想起了这世间本无无缘无故的爱恨。他想起了身患绝症的自己。他想起了自己仿佛天生注定的短暂命运。他想起了那些人心甘情愿付出的牺牲......

他知道自己的生已极其有限,他的路很短,但,他必须尽快走到终点,而非沉迷在这人间凡俗的青欲之中。

男孩的面上浮起羞愧之色。

嘴唇间,坐忘咒如泉流道出。

不觉中,他身化顽石,心如止水。

很快,那欲望的火焰缓缓从现实的肉身上熄灭。

不久之后,男孩的识海终于恢复了既定的清明,他的眼睛倏忽睁开,如秋水般静静望着霓裳女子。

霓裳女子的目光中再度浮现出一丝亮色,她一剑刺出,不问来处,不问去时,只凭一心。

男孩的心门顺势敞开,他无惧无畏,最重要的一点,他已然读懂了对方刺来的那道剑意。

嗤——

那一剑的风情犹如天籁之迹,完美地在男孩的一段骨骼上刻下了一道永恒刺青,直透骨髓深处。

随着这一剑结束,对应的一条毒蛇般的欲念随之幻灭,与此同时,男孩再度感受到那种心碎之痛,这种痛楚便如硬生生抽走了男孩生命中的一部分,或如阉割一般彻底,将一丝本能的青欲从这具肉身中直接摒弃干净。

男孩略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他终于明白了这一次传承之难,难的是,要彻底将人间的欲望从这具肉身中驱逐干净。

若然彻底失去欲望,我还算是一个人么?

只是我一生颠簸苦熬至此,唯一目的,只求那女孩重生。

所以,这欲望之苦,对于我,已毫无意义。

或许这场传承的结局正是死,那么,就让我用死的意志,让那可怜的女孩复活,好好过一世她想要的生活。

如此,我当可瞑目,再无遗憾。

想到此处,男孩的心性愈见坚韧和澄澈,他看着那一道道刺来的剑光,看着那一道道如焰火熄灭的欲念,他的一颗心渐渐真的被打磨成了一块坚硬无情的顽石。

他看着孤独的自己正化作一头孤狼,站在大荒的一处山崖上,无情地观望人间,观望无常。

男孩的眼睛愈发明亮,他似乎看穿了那美丽女子眼瞳深处隐藏的秘密,听到了对方胸膛间起伏不停的大道韵律,他的嘴角不觉翘起,只是这情状并非人间所有,而是一种源自世界本原之上的理之大美,是一种彻底的升华和觉悟。

男孩的目中幻化出一只只耀眼的飞蛾,灵巧地撞击在那袭来的一道道剑光之中,激发出最后的璀璨光华,瞬即涅槃化灰。

一剑一剑,一年一年,消磨着轮回,消磨着时光,打磨成这宇宙间最伟大最完美的一颗理之钻石。

吟——

一剑回转,宛若天外飞仙,固非人间芳华。

女子的形貌再度回复成起初的模样,她无情地看着男孩,仿佛在看着她流年中一缕缕飘逝的光影,虽然逝去,总归曾经灿烂。

唳——

人面妖蝠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骤然化作一团光影,轰然撞入男孩的印堂中。

人面妖蝠依旧没有摆脱先前五尊图腾兽的命运,很快被那条潜伏守候的撑天巨蛇轻易吞噬,化作了巨蛇头顶肉瘤上的第六枚金色铭文。

巨蛇发出嘶嘶怒吼,头顶上六枚金色铭文熠熠生辉,仿佛神迹,令它得意连连,它在男孩的识海内兜转数圈,再度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天怒再度爆发。

喀嚓嚓——

峡谷之中,一道粉色的闪电凭空落下,正劈在手足无措的大巫颂天凤罕的头顶,奇怪的是,这一道闪电似乎并无先前那道闪电来得极具威慑和强悍,天凤罕的周身衣物看去依旧完好无损。

只是在下一刻,目光呆滞的天凤罕竟然手舞足蹈起来,他嘴角流涎,目光迷离,口中发出疯狂的呓语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大荒,王位,美色,金钱,长生不老,天荒地老,霞举成仙,都是我的,我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你们都得听我的,不然,朕就杀掉你们!”

腾,一道粉色的火焰从天凤罕的头顶劫海冒出,瞬间波及周身,开始疯狂燃烧,只是这种燃烧并不毁灭肉身,而是旨在摧毁灵魂。

疯狂中的天凤罕发出一声声绝望的惨叫,眼见得就要堕入毁灭之中。

此时,一道锐利的光芒破空袭来,竟巧巧地刺入了天凤罕的印堂间,天凤罕周身巨震,就见那遍体燃烧的火焰,仿佛被直接切断了源泉,转眼间完全熄灭。

龙柱之上,薛云照长吁一口气,他凭借一枪破煞,封住了入魔中的天凤罕的神识,侥幸保住天凤罕暂且不死,如此,这座九宫夺天阵尚可勉强支撑下去。

天空中的月轮再度膨胀了一圈,愈发逼近下方的世界,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慑充斥在峡谷之中,除了薛云照伫立不动,天凤罕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其余之人俱皆蜷缩在图腾柱之上,不敢稍动,生怕惹来天怒,旦夕间被天劫抹杀。

传承空间。

在视线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波及天地的巨大震动,稍后,一轮血月冉冉升起,越来越快,数息之间,已然上升到天穹的最中央。

霓裳女子周身霞光灿烂,她冉冉飞升,驾临那天地之间,顶着一轮庞大的圆月,如魔如神,威仪四方。

天地间骤然变暗,就见这一轮血月变得愈加沉重和庞大,高悬在人间天上,撼动众生的灵魂,时刻主宰着生杀予夺的权柄。

嗖地一声,那柄水火既济剑劈出一道剑光,没入了月轮之中。

一道诡异的血线,自月轮中央直贯而下!

正凝神观望的男孩,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身,已然被那道诡异的血线强行切割开来,于是乎,他此生经历的痛苦,再度被刷新了高度。

此刻,最后一尊称作夜魔之伥的图腾突然间凭空消失。

天地间再度变暗,月轮的血色愈见浓重,突然间,就见一个模糊的面具样的物事遮盖在月轮表面,依稀是一张人的面孔,只是那张面孔上却刺着一道道犹如虎纹般的刺青,月色愈浓,刺青愈见深邃和清晰。

那一道道刺青便如天之刑迹,弹指中杀伐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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