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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问诊

堵住中年人去路的是一道墙,乃是一道由数不清的大小石头垒成的墙,看去极为粗陋。

墙下正横七竖八躺着百十个乞丐,这些乞丐看去奇丑无比,不是缺着胳膊,就是断了手,或者是瞎子,聋子,哑巴,总之,这些乞丐每个人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残疾,很多乞丐的体表还长着毒疮,周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些乞丐整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从神情上看,偏偏极为满足,他们相互取闹,争抢着一点零星的食物,却不嫌弃对方,彼此间或捉虱子,或捏捏肩,捶捶背,旁若无人。

很多路过的行人,就像避瘟疫一般,远远逃去,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

乞丐们也并不主动扰民,他们长期盘踞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很少看见他们走出自己的地盘,也不知他们何时去讨来食物,寒来暑往,既冻不死,也饿不死,仿佛天生地养,虽然活着,已似乎没有什么存在价值,早已被平江人直接无视。

中年人看了看这些不知忧愁的乞丐,接着,便向左右的长街望了望,就见这条横着的长街上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医馆,或名曰“长命医馆”,或名曰“第一针”,诸如“千金堂”,“阎王敌”,“圣手天医”,“造化斋”,等等,却并没有一家叫做短命天医的医馆。

想来谁又会起短命天医这个名字,既然短命,哪里还敢前来治病?

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层低压,雷声隆隆,紧接着,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来。

中年人背着少年,来到街头的一处屋檐下避雨,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呻吟声,待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个腿部受了伤的枯瘦老头,正斜倚在门侧的墙上,一条伤腿兀自伸在雨地里,早被雨水淋透,一道血淋淋的长长伤口中,依稀看到白花花的虫子进进出出,啃噬着伤口中的腐烂血肉。

或许是因为伤腿被冷雨一浇,惊动了那些白花花的蛆虫,进而牵动伤口深处,引起疼痛,老头方才发出痛苦的呻吟。

正在这时,却见药店中的一个小伙计走了出来,手执一根笤帚,便欲驱赶那老头离开,忽然看到背着少年的中年人,小伙计满脸堆笑,忙不迭道:“客官莫非是来寻医的?我们店中的蒋涛蒋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这条街上,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的,客官来我们这里,可算是选对地方了!”

“不错,我们正是来求医的,只是不知你们的医术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神奇么?”

“那是自然,我们岂会骗人?若治不好,绝不取分文!”小伙计说得斩金截铁。

“可是我们没有钱啊,能否赊账?”中年人面露难色。

听了中年人的话,小伙计的脸色唰地变了,哼声道:“客官真会说笑,这年头谁都要吃饭,若没有钱,你教我们这些行医的喝西北风啊!”

小伙计转过头去,又开始用笤帚驱赶那个老头。

“你这小厮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我们虽没有钱,却是有东西可以抵账的!”中年人冷笑道。

小伙计转过头来,脸色立时变得好看了起来,问道:“你有什么可以抵债的?”

中年人从怀中摸了一会,最后竟摸出了一根干枯的草来,道:“你看这个可以吗?”

小伙计抓过枯草,反复看了看,翻眼道:“客官莫非以为我们窥天堂恁的好糊弄不成?竟敢拿根枯草来说笑!”

这小伙计一时气急败坏,将这根枯草一把掷向雨地里,冷不防,就见药店内伸出一张手,只轻轻一拈,便将那根枯草抢了回去,随即,药店内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小伙计皱了皱眉头,很快恢复了笑脸,点头哈腰,将中年人好说歹说,劝进了店铺,他在前面引路,三转两转,最后将中年人请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却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白净胖子正迎了上来,让中年人将少年放在一间诊榻上,倒上了一盏好茶,满脸堆笑道:“客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一株异草,已然可以换这条街上的任一间店铺了!”

一旁的小伙计吓得吐了吐舌头,满脸通红着退了出去。

“但不知客官却欲替自己还是这位小兄弟诊病?”

“我的病,你治不了,我的这位兄弟的病,却也难治,你且瞧瞧。”

“若是连我蒋四都看不了的话,这条街上的人你也不用再找了!”

胖子一脸忍俊,不以为意,于是便伸手替少年搭脉,谁料甫一接触那少年的腕部,他的手背上已然快速生成一层薄薄冰晶,那种寒冷直透骨髓,使得蒋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待稍稍静下心来,脸色不由得变了煞白,缩回手,用白巾擦了擦,终究将藏在袖口中的那根枯草摸了出来,满脸的不舍,叹息道:“这个病,我蒋四真的治不了,说了大话,便算是打自己的脸了,客官还是另投他处吧!”

“求十家不如坐一家,其实,无论你能否治得好我兄弟的病,我这株凤灵草原可以送给你,只不过,我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蒋四显得急不可耐。

“替我推荐一个能治我兄弟病的人。”

蒋四的一张脸顿时僵在了那里,半晌无语,最终讷讷道:“客官为何在今日选中我的店铺?”

“其一,你正是拐角第一家店铺,其二,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如蒋先生所说,若连你都治不好,恐怕这条街上也不会找出第二个人了!”

蒋四一脸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始信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此时,中年人再度从怀里掏出一株色彩艳丽的花来,蒋四看见,便如见了鬼一般,指着这株花失声道:“忘川尸衣,原来传闻中的话竟是真的!”

“其实,这样的地宝对于我来说,还有很多,蒋先生若真的想要,一切都可以谈!”中年人淡淡一笑,端起茶盏,轻轻酌了一口。

蒋四的脸色变得一会青,一会白,最终恶狠狠咬牙道:“罢了,今日我蒋涛舍命陪君子,便赌上这一回!”

蒋四用白巾擦了擦冷汗,将一盏茶一饮而尽,拱手道:“客官且随我来!”

中年人并不迟疑,便跟在蒋四的身后,向内院走去。

却不料穿过几道院墙过后,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异常宏大起来,蓝天,白云,湖泊,远山,更兼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诚所谓人间天堂一般。

却见蒋四三绕两绕,忽然失去了影踪。

中年人无法寻到蒋四,无奈之余,便向一处湖边的泊舟处走去,就见那一叶轻舟之上,正端坐着一个垂钓的老人。

“敢问老丈,这里如何走出去?”中年人拱手询问。

“这里名谓忘乡,只有来处,却无去处,除非你能够将不该拥有的东西全部放下,老夫或许能够为你指点一二迷津。”

“我若真的将所有物事拿出来,你真的可以放过我么,蒋先生?”

老人身躯一震,终究将一顶遮面的斗笠摘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不是蒋四又是谁?

当下蒋四狞笑道:“客官原本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既然露了,我蒋涛怎么可能放过你!”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抵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蒋先生真的以为胜券在握了么?”

“这里已然被我布下了小五行困龙杀局,我既然敢将你带来,便有十成把握!”

“既如此,来吧!”

“来!”

说话间,蒋四身下的一叶扁舟忽然倒竖起来,竟化作一把斩天利刃,轰然劈向中年人。

中年人毫不避让,竟然向着刀口直直冲去。

蒋四大喜,冷不防看见中年人身影一闪,已越过扁舟利刀,将一柄冷冰冰的剑身横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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