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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帝君

一切的变化,那年轻人似乎并未顾及,一斧一斧,他以身为桥,以心为舟,犁开天地,行走万古。

斧光飞纵,华年如水飞逝,人世沧桑,几回浮沉,无数英豪尽被淘空,却无法真正走出这片天。

一股莫名的悲愤,在少年心头生发。

八篇意境,周而复始,即便如何汪洋奔放,也总走不完眼前一道道关山。

何谓人心?何谓文心?何谓道心?

人心,为生存而战,比力比智,斗物斗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大抵终为土灰,却如春草,萋萋刬尽还生。此为众生之本能。

文之心,涵纳宙宇,意表苍生,吞吐万象,只为一朝改却河山,尽展胸中抱负,故而无论处身何地,其心不竭,其志不屈,正如万物恒古不死之心,如大河滔滔,奔流不息,不舍昼夜。

其表为文,其志如海,以身体力行,废寝忘食,劳骨饿体,只为知行合一,只为将愿景化作现实,前赴后继,死犹未甘,此为务实力行之心也。

想到此处,年轻人的目光澄澈如水,他知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如何能走出眼前无限之天,斯为,道之心也。

他的心中豁然开朗,此时人心、文心、道心,三心合一,意境开处,那八篇意境瞬间冲破沟壑,化作一片汪洋,吞天沃地。

斧身飞起,撼动天地,落处石破天惊,再看那一泓劫眼之内,坍塌之声连连,愁云惨淡,渐渐收缩合拢,消失不见。

天劫消失,朝阳峰上的众人,心头反而愈加压抑,就见那漫空的云阵越压越低,宛若正有一把无形的屠刀,驾临诸峰之上,使得众人不敢有丝毫异动。

清音子心中暗自忖思,这一道天劫既然消散,这股天劫降临的气息,为何愈加浓重和凛然?难道......

他不由得想起一个几乎被后世修者忘却的远古传说,若人间有一人,当其才智足可与天地争雄,一旦驾临天人境大圆满,天地必降杀劫灭他,而此劫,名谓——无相!

无相之劫究竟如何,以清音子这般修为都不曾有所了解,当下仰首观天,满目愁意。

漫空低压的云阵渐渐化作碧色,如一层透明的琉璃,笼罩在九峰之上,在那天幕上的一隅,光影突然陆离变幻,其内一时泉涌,随即出现一张面孔,怪异的是,那张面孔上根本没有五官,下方的人偏偏看出其是在笑,一股大恶之意在众人心头涌发,许多人禁不住大声呕吐起来。

那种笑意,完全漠视众生,笑着笑着,便渐渐长出五官,却原来是一张婴儿面,婴儿本自可爱,而下方的众人偏偏感到一股寒到骨头里面的残酷。

“封闭六识,忘掉一切!”

清音子的断喝之音瞬间传至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识趣者福至心灵,很快断绝外物之扰,枯坐如石。

一些反应稍迟的剑修,看着那张婴儿面,不觉心中欢喜,站起来手舞足蹈,转而挥剑狂舞,口中咒骂,面目变得狰狞,纷纷杀向同门,手段残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清音子的内心巨震,他完全想象不到,那张婴儿面转眼之间便夺了那些人的心智,那些人即便能侥幸渡过眼前杀劫,事后道心偏废,再也无法进行修真了。

他乃当断则断的人物,顷刻间发动渊宗,将那些迷失的弟子逐一击杀,以免殃及池鱼。

饶是如此,却已有不少弟子被这些癫狂弟子杀伤。

清音子按住渐趋躁动的内心,正欲抱圆守一,却偏偏不经意抬起头来,正瞧见那张婴儿面朝着自己残酷一笑,瞬间五内如焚,口中鲜血狂喷,几乎跌倒,有赖那柄渊宗中爆发出一道耀光,终于将他堪堪护住。

当下,清音子再不敢造次,一味紧守本心。

那张婴儿面的目标本非清音子,当下只是稍作惩戒,立时转向孤峰方向,一张脸笑得愈发灿烂,几乎滴出油来。

孤峰之上,宋七月及一干存者俱避入娑婆大阵之内,除了年轻人之外,只剩下一个不知生死的祝春泽枯坐在那里。

婴儿面变得越来越大,愈发肥胖,憨憨笑着,低压在孤峰之上,一股无形的压力,竟将孤峰上几块巨岩和几棵残存的松木,直接抹灭了。

就见那年轻人突然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其体内的鲜血,根本无法自控,由七窍中汩汩涌出,其身体渐渐枯瘦下去,最后便如裹着一层皮的骷髅,口中连连嘶吼,看着那张婴儿面,目中一片狂热,说时迟,他已取出一口剑来,噗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婴儿面的笑容愈见灿烂了,只是,他的眼中突然现出一丝愕然,转瞬变成愤怒,因为,下方那个抬起头的渎神者,赫然变作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剑道力量,在婴儿面之上汹涌爆发,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犁过白胖的面孔上,使得婴儿面看去,凶光骤盛。

光影一闪,婴儿面瞬间远去,依旧回到那天幕上的一隅,只是那满脸的剑痕,犹自历历分明。

超出婴儿面想象的是,那个渎神者竟然能凭借幻术欺骗了他,这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婴儿面再度笑了,笑得将一脸的伤痕都挤没了,下一瞬间,这张令人恶心的面孔突然全线崩溃、破碎,与此同时,一道覆天杀伤,骤然斩入孤峰之上。

轰——

巨大的回鸣声中,那口耀日钟上幻光明灭,音浪过处,诸峰之上木石崩摧,很多殿宇,顷刻倒塌。

那年轻人端坐钟底,动也未动,他适才的表现,只是他领悟的一种幻之剑道,他凭借天人境大圆满的觉悟,与天地便如同体,释放出幻术,如流水自然,了然无痕,果然骗过了婴儿面。

然而,这一道碎面之杀,仍旧带给了他惨烈的杀伤,若非他临机凭借钟、卷、斧三位一体之功,必遭重创。饶是如此,对方这一杀,已然耗却了他十去其三的真元。

他绝不甘心落于被动守势,瞬间借着钟声反震,将一道斧光,劈入婴儿面之中,谁知婴儿面只是淡淡一笑,便化解了这道进攻,并趁势将更强的一道天罚,释放下来。

轰——

便如万道狂飙,从四面八方,冲击在那口耀日钟之上,年轻人口目中俱皆血涌,当此重击,他的口中反而开始吟唱,所唱者,正是那篇龙魂之咒,其实,表面虽是龙语,吟唱的内容,则是那篇凌驾万古的《巫灵赋》。

龙语如潮,万世悲歌,随即,那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在四方沟壑中回鸣,渐而,聚集到那一轮太极之象上,其中央瞬间潮水翻涌,就见一口婆娑的龙首怒吼而出,顷刻间扶摇直上,直逼那张婴儿面而去。

婴儿面忍俊不禁,微一眨眼,那条巨大的龙身立时被禁锢在空中,转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漫空血雨,洒向人间。

然而,年轻人的目的,却不在召唤一龙,他以龙语召唤一龙,实则在以龙身献祭,所祭者,却是那一颗万古不屈的本心。

斯时,那口巨钟骤然和年轻人本体相合,人心、文心、道心,人、钟、斧,三位一体,借助这场宏大悲壮的龙魂献祭,将万千瑞光,从八方召唤而来,齐齐聚于孤峰之上,化作一尊神明模样。

那神明头戴冠冕,右手捧一叠古卷,左手持一根如意,一脸浩气,冲破天地。

那神明微一抬眼,手持的如意突然凌空一刷,一道光芒,顿时打在婴儿面之上,这张婴儿面便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跳三丈,口中竟发出一声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

他口中虽哭,脸上依旧在笑,恨恨瞪了那神明一眼,未料神明手中的古卷顿时冲出一股凛然正气,竟将他这笑中带哭的一击直接化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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