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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凤殇

雨丝如弦,弹动纵横经纬,宏大的棋局向上下左右快速撕裂而去,分解出无数的子空间,此刻的老叟,便如落入无尽网格间的一条游鱼,人力有时穷,又如何能追得上时空嬗变的步伐?

一个个刚刚嬗变出的子空间,被老叟的铁脚板连连踏碎,无数道经纬洪流中,衍生出一道道宿命般的阴影剑痕,那些剑痕的走向,却是一个个老叟的镜像投影,投影碎,老叟的本尊,不可避免遭受到伤害,那些伤害,由肉身波及灵魂,使得老叟便如一只过街之鼠,在飚射的血花中连连逃窜,狼狈已极。

云沉一脚踏去,落下的位置,正是适才老叟留下的一个庞大脚印中,他的五指不时起伏,他的六识,则在全方位的感受中沉浸,他感受着一道道毁灭性的伤害,感受那些饱含忧伤的雨丝,感受着凤血兰心中释放出的深沉的血脉气息,也感受着那一声声卖花之音。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仿佛故园的牵绊,弥漫了心房间的那一隅柔软,历久弥深。

他的心中没来由跳出这两句诗,他从来没有读过,这些诗句却像天生就长在他的心灵深处,血浓于水,不可割断,他想弄清楚其中原委,只是以他时下的能力,还不足以挖掘出那些隐隐约约的玄机。

他叹息一声,放弃了钻牛角尖一般的追溯,他的五指突然强力一抓,他布下的宏大棋局立时开始收缩,强大的剑道气息向老叟狂涌而去。

就见那个狼狈已极的老叟,突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恍似看穿了时空,大笑道:“小辈,玩个游戏,你还当真了,境界的不足,确实无法弥补啊,若然你能对时间的奥义理解的再深刻一点,说不定就能困住老夫,可惜这个世界上,谁能把控时间呢?老夫还有后手,你的手段已然被老夫尽窥,结束吧!”

他大吼一声,现实中的那座落凤山轰然震动,连带起那条星沉河的河水,一时疯狂逆流,河流之内,数十条船只,顷刻间被颠覆沉没。

与此同时,一枚前所未有的庞大脚印,借助宏大的山水困局,在大地上浮凸而出,一举踏破了那座阵中阵,大笑声中,老叟身形一闪,冲出了棋局。

云沉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一如他当初孤独的坐在大荒绝崖之上,仰望星空一般。

随即,两轮日月,浑如宿命一般穿梭而去,如影随形地撞入了那老叟的身体中,老叟怒吼,脚底轰轰踏动风雷,口中怒道:“小辈,老夫身负铁壁河山,你的鬼蜮伎俩,岂能害我?”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本心底有亏,病原在身,我只是顺势将其找出来,予以引发罢了!”

云沉淡淡一笑,探手一抓,无尽雨丝在手,于一念之间,已然穿透了老叟的身体,只一带,一股钻心的痛楚蓦地释放,老叟的身体爆窜而起,疯狂踏动山河困局,连连怒吼。

恍惚之间,剑棋酒丐四仙迎面冲来,咬牙切齿道:“奸贼害我,纳命来!”

四仙的影子无可阻挡合入老叟的体内,那种切肤入心的伤害,使得老叟连连痛呼,一如四仙陨落时的心碎,令他难以自抑。

云沉一挥手,下方的大地变得黑暗无比,无数的纸偶如雨后春笋长出,随即破碎开来,化作无尽的黑暗气息,冲入老叟体内。

于是乎,那昔日强加在他人身上的痛苦,如光影历历在眼前出现,种种痛苦,被强势放大,感同身受般落在了老叟的身上,令他痛不欲生。

“日月如梭,时光回溯,就让这痛苦,化作无边怒海,将不该存在的,彻底埋葬!”

云沉口中歌咏,手掌向前轻轻一推,漫空的雨丝,一时尽碎,包括那座棋局,却生发成无尽的咒意,狂泻入那老叟的体内,使得那老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眼见得就要腐朽化灰。

在将死未死之际,那老叟反而面浮释然之色,自嘲笑道:“女须氏,你果然算无遗策啊,所谓兔死狗烹,原是常理,七弟先去,我早已无地自容,除了死,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云沉,身体一晃,再度变得凝实和强悍,他面寒如霜,森然道:“小辈,你的结局,早已注定,时候已到,死吧!”

随即,一股念力发动,这座布置了漫长年头的山河局,眼见得就要分崩离析。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云沉心头出现,只是他,已然无力趋避。

不止他,那处于长街入口处的众人,同样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危机,病者、玉璜和贺延贝兰三人,身形一闪,已然到了河对岸。

不知何故,宋七月没有任何动作,只呆呆站在原地,仿佛一切和她无关一般。

小丫头等人则疯狂冲向云沉的方向,他们的心原在一起,即便是死,他们也会死在一起。

其中的朱衣艳妇却是不得不为,不过心中早已另有打算。

此际,云沉的耳中,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叹息,仿佛自落凤山顶传来,那般无奈,那般不舍,温煦如风,慈爱如海,却已是昨日光影。

云沉呆了,他此刻的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在那老叟的前方,那个卖花女子的形象再度出现,她的周身弥满了炫目的霞彩,如火燃烧,如花绽放。

她的形容看去依旧是那卖花女子,然而那副高贵的气质和举止,却非那卖花女子所能拥有。

说时迟,她的兰花手指轻轻一点,便捺在了老叟的印堂间,于是,那股深沉如海的爱,瞬间化作一道致命的伤害,凝固了老叟的肉身和意志,使得他发动的杀局,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最后一刻,老叟的目光中充满了沮丧和恐惧,他知道这是果报,对于当初的背叛的果报,所谓时候一到,果然报应不爽啊。

老叟的身体无声崩溃,化作了飞灰。

然而,使完了这神奇一指,那卖花女子已然精华已尽,她的身体化作一缕缕火焰飞去,她却兀自向云沉招了招手,目光中爱意如海,随即,她的身体便向着长街的尽头掠去,拖曳着一天萤火,如诗如画。

云沉的眼中一时有泪,他不知道原委,他的心却再度疼了起来,这种疼痛,丝毫并不亚于对于那个女孩的思念。

他拔足奔行而去,企图追上那个即将烟消云散的女子,然而那女子正如那逝去的华年,她只在意想之内,此生已隔云天。

一路奔行,迢遥山道,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无尽的凤血兰心,漫山如火绽放,它烧蚀了无尽的思念,却将深沉的爱,永恒地凝固在了这里。

几回辗转,在那不远处的山坡间,赫然出现一座孤坟,女子即将化去的身形,伫立在坟上,犹自回头看了云沉最后一眼,万般慈爱,还有一股浓浓的慰藉,她的残体,轰然崩溃,化作无尽的大小火凤,蹿向四周,使得坟间、左右,那些凤血兰心,一时怒放,燃烧如火。

云沉踽踽来到坟前,他就像一个失魂人,口中喃喃道:“我不知道您是谁,我就当您是我的一位亲人吧,我这一生,很少跪人,而您,当得起我的一拜!”

他跪下来,头颅重重磕下,他的嘴巴,失控般亲吻着大地,舔舐着泥土中独有的芳香。

风,微微吹来,如慈母的手轻轻拂动着他的乌发。

远远的,跟上来的小丫头等人,看着云沉,一动不动,谁也不愿打扰此刻的宁静。

宋七月的眼中莫名出现了一丝湿润,她不知道那坟冢中埋的是谁,或许是他的亲人吧,也不知对方如何会埋在这里,只是自己,仿佛由来便是孤儿,便是想要拜祭,也是无门的。

她的口中轻轻叹息,她本自冷酷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酸楚,还有那种类似于慈母般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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