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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大观

“山间之人,本一心问道,不足登堂,风月无心,彼此间原无关碍,恐有负美意了!”云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坦然道。

白衣人女须放见对方如此说话,并无任何不满处,叹息道:“到了我等这般地步,一切说词都是多余,峰主说的不错,风月无心,雁过无影,而相思永在心间,几个能懂?”

女须放的目光落向山崖间,几声飞鸟啁啾,烟云浩渺,一怀愁绪,融入无边意境,风声顿时变得呜咽,扯动云气,转眼间便落下淅淅沥沥的一片清凉山雨来。

云沉没有说话,他的身影斜逸而去,已切入那座山亭间。

女须放的脸上浮现起自信的微笑,他随即走入亭间,一些男女仆从如穿花绕树出现,将琴具什物很快换下,一桌精致筵席宛若盆景堆砌出现,其间楼阁峥嵘,云树点缀,重重叠叠,繁复多姿,最终烘托出一座气象万千的城池来。

那些仆从动作无比熟稔,显然为了这场筵席,操练了好久,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绝不拖泥带水。

看到云沉的目光落在这座云气缭绕的筵席间,女须放和颜笑道:“峰主想必认出这座筵席的来历,没错,这座筵席乃鄙人独创,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吾谓之大观,乃兆象于凤阙盛况,取三千六百种食材,不师斧凿,尽取天然,大致将一城之象完满呈现,当日君父寿诞,吾曾以此为贺,试想这世间,除了我,除了君父,除了峰主,能有几人配得上这一桌繁华?”

看到云沉兀自沉吟,女须放盛情款款道:“良辰美景,时不我与,峰主先请入座,待鄙人与峰主介绍一二。”

云沉叹道:“只可惜,这桌筵席,只可意会,若沦落在筷舌之间,已然深负这场造化馈赠,谢谢阁下,让我得窥这一场锦上花,海市楼,世无永恒物,原在一梦间!”

“即便如梦,这一场场梦状,也是我等造出,敢问峰主,江山如画,可愿与鄙人携手,颠覆这场造化,开一场古今未有之大梦局?”女须放目光定定看向云沉道。

“我的梦么......?”云沉略一沉吟道:“本不在此间,帝梦如烟,江山更迭,于我本无碍,一叶扁舟,相思一梦,天涯之外,或有归处......”

女须放仍定定看着云沉,目光一凛道:“峰主既不在乎这江山,这美人,这繁华,这权柄,为何又要来到这里?你不知道一入帝门深如海,这世间又有几个能左右得了自己的意愿?”

“我只知道走一步,便近一步,阁下的梦想原在这一桌大观锦绣,我的一梦,只在片心间。”

“峰主既入了局,既来之,不如则安之?”

女须放笑意浅浅,一双白玉筷仿佛可意一般跳入掌中,筷峰挑落,那座大观之中,一间一模一样的亭子,顿时飞了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杀机,在这座古亭间骤然释放。

云沉的身形定定站在那里,另一双筷子已落入筵席中,赫然插在了那一座仙人岭之中,脚底轰然一震,顿时将那股袭来的杀机压了下去。

女须放看见对方在片言碎语之间,已然将一桌大观的妙处窥破,心道果然和传言中不差分毫,一股傲气飙升,筷如剑,当即将挑起的那座古亭击碎,雄浑的心域气息,在一桌大观中喷涌而出,云沉的身影如一片飞叶被卷起,已然落入了桌间由诸般珍味堆砌的那片大观世界中。

“吾一生凭饭食悟道,情知天下的是非,俱在口舌之间,吾生而至今,二十有七,自幼遍访天下烹饪名师,熟各种食材,习锅灶间覆雨翻云之变,深知天下之道,原在一个‘调’字,而这桌眼前的大观,更在一调之中,一文一武,一甜一酸,而人情世故,阴阳之道,俱包孕其中,即便你如何超然,能摆脱这一吃之累否?”

漫天大笑中,云沉眼前的万重楼阁,释放出一缕缕氤氲气息,其中五味杂陈,五火翻飞,却将那种种食材中的精华,释放得淋漓尽致,化作无尽杀戮,倾泻而来。

云沉腋生翼翅,闪电般掠入一座重楼之中,却听轰隆一声,数道闪电凌空劈落,那座巍峨重楼,顷刻间化作废墟。

一抹蜉蝣光影从中蹿起,却被一道狠辣的剑气劈中,呜咽断裂开来,女须放一双慧光凭空俯瞰,再也察觉不出对方一丝气息,他心头凛然,随即冷笑道:“入了吾的大观境,要想出来,却是难上加难!”

他手掌一拍,一排云楼高阁连番崩溃,却化作致命的杀戮,喷溢四空,他杀心骤起,一不做二不休,将一座大观瞬间颠覆,化作了一片地狱世界,他相信,其间便是有一个蝇虫,也不能逃脱。

看着眼前的荼毒世界,女须放喟叹道:“小子,本皇子给过你机会,只可惜,你不识好歹,固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不能为他人所用!”

心域催动,大观世界中的毁灭气息,连番飙升。

直待片刻之后,雨收风定,而一桌锦绣,早已面目全非。

“峰主,鄙人的一桌大观,其味何如?”

女须放冷笑,似乎随意一说,冷不防听到一缕幽幽之音传来道:“形色味兼具,只是那一缕真意,似乎仍旧差了几分火候......”

女须放心头一凛,将杀局稳稳封住,正欲再度犁扫残局,却见那一桌残骸间,一座座原本倒塌的楼阁街市,便如时光倒退一般,奇迹般回复如初,由边角快速蔓延至中央,直至波及全局,最终将一桌大观,再度完满呈现。

女须放看着一桌锦绣美食,将信将疑,待仔细分辨,却见其中泛射出满满的纸醉金迷之色,摇曳变幻如火烛光影,根本不是真的,倒像是鬼界之物,心底不禁骇然,叹息道:“我本不欲使出那底招,你既然逼我,却是无奈了!”

他口中念动,那一道伏笔顷刻间炸裂开来,现实中,那一桌锦绣包括一座古亭,被炸得碎如齑粉。

女须放身影一闪而退,却见对面翻飞的云气中,一个恍恍惚惚的身影斜斜踏出,中途口中禁不住喷出一口浓血,叹息道:“于今人间冥界,这一桌大观俱不复存在,不由人不扼腕叹息!”

看着云沉居然由死局中复生而出,女须放心头震怒,不由得拔出一剑,在将刺未刺之际,顿觉那周边山河齐齐晃动,而那种种珍馐之味,仿佛天然,随风而来,嗅入鼻中,竟是那般让人沉醉。

他恍然有悟,只觉有一股宏大意境,隐隐镇压在自己的心域之上,令自己再不能轻易刺出一剑。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羞赧之色,却见一碟青青之色,从天而降,浮于眼前,正是一碟简单的炒青菜。

“鄙人于美食之道并无深究,平生只学得一盘炒青菜,便算聊以报答阁下一番盛情了!”

女须放窥见云沉脸上并无一丝恼怒之意,稍稍定心,将一盘青菜托在手中,看了又看,不免心惊,他向不远处的汉子挥挥手道:“曹伤,送峰主上路!”

那曹伤应了一声,做了个相请的礼仪,云沉点了点头,便跟着曹伤,顺着山道,继续向巅峰攀登而去。

后面的女须放犹自抬头看了看云沉的背影,哼声道:“既不识抬举,便是自甘下贱,本皇子也就是假意一请,你便敢来闯神津,不知天高地厚!无论你闯得过,闯不过,你终究还是落在我的一局大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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