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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邂逅

白玉栏杆,青石台阶,云沉一步一登高,只觉已然走到了此界的最高处,所谓高处不胜寒,星斗毗邻,云海在下,透过罅隙,俯瞰人间景色,如蚁如虫,仿佛一梦。

胸襟开处,意想中那处大观世界,已然不知不觉和自己的心域天地重合如一,举手投足,挥斥万象,正如君临天下,四海之内,无不随意捭阖驱使。

正在豪气冲云的一刻,云沉的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震,随即后脊上刷下一层冷汗,眼前的桥身蜿蜒如龙,只微微一弹,云沉几乎就要被一下子弹飞了出去。

经历了数不清的大战,他的一颗心已然臻于流水之境,所谓流水不争先,只因地制宜,顺势而发。

他的身形一晃,渐渐化作模糊之色,他已无我,他与这片天地,已自然而然融为一体。

眼前的桥身由晃动,缓缓恢复了平静。

现实中,云沉其实并没有走出任何一步,他仍旧站在青石台阶的第一层,刚才走出的一步步和那些感悟,其实只是这座桥应心演化的幻象,倘若他只要稍稍有所迟钝,便会被这座神津桥引入幻境,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模糊的身影一晃,便如流风一般向前走去。

心如流水,身若清风,一切的一切,毫无自主,只是随着此间天地的韵律而动,并无一点违和,就这般看似轻飘飘地走到了神津桥的最高处。

“当年我族先祖正是踏着这座天命桥身,直破凤阙,入主帝位,成此数百年大运!迄今为止,能成功驾临此桥之上者,包括我,凡27人,再加上刚刚的你,一共28人,可佩的是,你和第一位先祖乃是取逆势而上,其余人等,则是顺势而为,顺不易,逆,则殊为可贵,年轻人,祝贺你!”

桥上扶栏一人,缓缓转过身来,云沉此刻才发现,此处高绝世界,原来并不止他一个人,不觉心中有些悚然,能轻松逃过他的心域感知,此人当真不简单。

这个中年男人淡淡一笑,他的衣物,他的发饰,他的胡须和皱纹,一切的一切,看去浑然一体,俱打扮得妙入毫厘之间,如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干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实在是精致无比。

他的体魄看起来并不如何雄健,也不俊美非凡,甚至还有着那么一股子文弱气,然而那种天生璞玉一般的华贵气质,自然而然释放出来,令近在咫尺的云沉,如沐春风。

他只是一个平常男人,为何让我生出怦然心动的感觉?

云沉很快从无我之境挣脱出来,他的内心潮水翻涌,完全不能平抑,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不期而至的男人,完全不知对方的身份为谁,终究淡淡道:“人卑如尘,其实渺不可言,我一路只是一步步走来,碰巧走得比其他人稍远一些,我并不觉得有如何成就,和那片苍茫天意相比,本不足提。”

“好一个人卑如尘,若不是你临机决断,发乎天地本性,此刻你已然被神津桥的意境牵动,堕入魔境,前功尽弃!如此心性,难得!”

那男人似乎不吝赞美之词,看着云沉,就像看着一个亲近的晚辈,慈爱之意溢于言表。

“阁下是谁?我与阁下素无交集,本当不得如此称赞。我初次来到凤阙,内心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召唤之意,这让我很是不安,直到走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阁下,阁下为何会做出此番举措,难道大运之局转变,对于龙泽一朝,更为有利?还请阁下解惑!”云沉目光定定,看着男人。

“今天,我只是作为一个平常人,或一个长辈,想看看你,看看当初那个传说中的少年究竟如何,顺便陪你喝喝茶,如此而已。坐!”

云沉此刻方发现周边有桌有凳,桌上有新斟的两盏清茶,香气淡淡,却在不经意中,沁入心底。

云沉并不推辞,他坐下来,也不客气,轻轻品了口茶。

“滋味如何?”男人目光如水,那目中的意味却是云沉无法看透的。

“不及故乡一掬泉!”

“真的是这样啊,人一生之中的最美好处,往往留给那处原初之地,叶落总归根,然而,究竟有谁能够找到那真正的根源所在呢?”

男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酸楚和无奈,云沉琢磨不透,心中对男人不能正面应对他的提问,还是有所不满。

他信手端起茶盅又小酌两口,男人忙不迭地给他添满,复迫切追问:“怎么样?冷热适度吗?有没有喝出一种不一般的味道?”

“我喝了你的茶,不有所回报,总是不该的!”

云沉没有回答,拂袖之间,桌上出现了一口红泥小火炉,炉火正旺,茶水汩汩冒泡,云沉端起茶壶,在一个空着的茶盅中斟满,道:“我喝了你的茶,你且尝尝我的茶!”

“好!”

男人爽然端起茶盅,一饮而尽,他丝毫不在意那茶水的温度,他有些亟不可待,甚至于丝毫不借助修为,竟一下子在嘴角烫起了一个燎泡,这使得他一贯的精致风度顿时露出瑕疵,他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双手端起茶盅道:“一杯不算,意犹未尽,我必须再好好品尝一番!”

“够了!一味惺惺作态有意思么?阁下若不愿解惑,我的朋友们已等待我良久了,我必须尽快和他们会合!”

云沉挥手收走那口炉子,起身欲走,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没来由地想发火。

就听那男人口中叹息道:“我不知道人一辈子有几次浮生半日闲,你既然想要知道,我便勉力说一说吧!”

男人站起来,走到桥边,扶栏凭望,复回身向云沉招了招手道:“来,和我看一看,这天底下的一等风月,过了此日,乱象丛生,再无复这般好景致了!”

“你既然明知乱象丛生,为何还要处心积虑破坏掉这等王朝气运呢?”

“天意不可违,到了该变之时,若然刻意螳臂当车,必然自取其辱,所以,堵不如疏,那个千古罪人,总得有人要做。”

“我不知道你所图为何,但天下熙熙,总无无缘无故的爱恨,你不想说,我不会强求,或许,我这样的人,远不在你们这些高贵者的眼内的。我只知道,谁若犯我,我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要问个道理!”云沉走到桥边,侃侃而言,并不看男人一眼。

“后生可畏啊!”男人偷偷瞥了云沉一眼,继续道:“你清楚你眼下的处境么?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何况,神京之内,藏龙卧虎,更兼列国势力犬牙交错,蠢蠢欲动,一不留神,万劫不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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