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枚巨大的拳影冲天而起,将那座失去大半防御力的玄德宫,砸开一口巨大的坑洞。
病者从废墟中一跃而出,兀自看了一眼承天殿的方向,恨恨道:“玄牧小儿,等我寻回那小子,这笔账再和你算!”
病者显然对禁宫内的一切情形了如指掌,他如轻车熟路一般掠过一座座阵形,很快便如风一般冲出了禁宫。
地底熔岩孤岛上方,万道血光再度化作巨人的身影缓缓落下。
巨人的身影缓缓落在孤岛之上,大步向前走去,随着他距离对面的年轻人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为寻常人的高度,而他的相貌也变得和那个年轻人一般模样,最终,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身影,重合成了一个人。
只是那张脸,依旧显得极不和谐,一面扭曲如魔,一面憨然若佛。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痴痴而笑,笑中一半是笑意,一半是嘲讽。
他的眼睛茫然看向前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并且,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
他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这个时候,他体内蕴藏的那滴精纯无比的远古真血,突然开始沸腾,使得他干瘪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转眼之间,他便恢复了青春的容貌,并感到自己的体内的力量变得力大无穷。
只可惜,空有力气有何用?
为什么自己记不起一点以前的事情?
他奋起一拳向前击出,虚空中传来一串沉闷的坍塌声。
而后,就听轰隆一声,一座古碑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对面。
他看着这座陌生的古碑,他分明感到体内的血脉正和这座古碑发生了千丝万缕般的联系,既然有联系,为什么又会感到陌生?
这厮莫非在戏弄我?
一股无名火升起,他手起一拳,如惊雷落在古碑之上,就见一层水幕荡漾而起,稍后,古碑上浮现出近百枚金光闪闪的铭文,他的手闪电一抄,一枚飞起的铭文轻巧落在他的手中,一股浩瀚无边的气息顿时蹿入了他的识海,他愣住了,铭文则如游鱼一般挣脱手掌,逃走了。
一种犹如雾里看花的熟悉感,在记忆深处被勾起,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仍旧无法看清。
待他想要捕捉第二枚铭文的时候,所有铭文突然之间消失在了碑体之中,随后,那座古碑只是一闪,便躲进了他的身体。
他尝试了很多次,仍旧无法将古碑唤出。
他却也并不气恼,他知道只要古碑在,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弄懂那些铭文,找回曾经丢失的记忆。
在他正一筹莫展,不知朝着那个方向离开的时候,他的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犹如哭泣般的忧伤歌声,他的心中便生起了莫名的痛楚,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孤坟,坟头之上,一个身裹五色烂霞的美丽女子,犹自看了他一眼,突然崩溃为无尽的火凤,陨落向大地,甫一落地,已然化作了漫山遍野的凤血兰心。
他的一颗心仿佛被针深深扎了一下,他第一时间肯定,那个女子一定和他有关,甚至于对方是......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想要跳出来,眼前的幻景顿时消失一空,这让他变得尤其难受,于是,他站起来,循着那条轰然奔涌的熔岩之河,向前走去,不过,很快他的眼前已然无路,全部被一片热浪翻卷的熔岩河所隔断。
在他正准备回头的一刻,他再度听到了那种悲伤已极的歌声,继而,他看到一朵如火的凤血兰心,居然在下方的滚滚熔岩中长了出来,他一时间犹如福至心灵,不容稍懈间,从容飞跨了出去,轻轻的踏在了那朵凤血兰心之上。
他甫一踏上第一朵凤血兰心,第二朵凤血兰心已然在前方出现,于是,他一步步踏着且生且灭的凤血兰心,向着滚滚熔岩飞逝的方向,快速行去。
歌声正如牵引他的无形羁绊,带着他不断前行。
很快,前方的地势愈见开阔,几经转折,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茫茫的熔岩湖泊,这座熔岩之湖乃是由九条熔岩支脉合力汇成,由于其地势低洼,九条熔岩之河从高处飞冲而下,发出接连不断的雷鸣怒吼。
骇人的热浪向年轻人滚滚袭来,就听当的一声,一面钟形在年轻人的外缘出现,一圈圈涟漪在钟体上扩散,悍然将毁灭的热浪挡在了外面。
他依旧没有停,他凭借着直觉,踏着渐生渐灭的凤血兰心,向前掠去,很快,在他的前方便出现了一座庞大的熔岩孤岛,在九条熔岩支脉的撞击下,孤岛不时发出雷鸣般的震撼。
眼见得孤岛近在眼前,他身形一晃,便登上了这座最为庞大的地底熔岩孤岛。
继而,他看到了一幕惨烈的景象。
一片火红色的干裂土地,中央矗立着一座血色祭台,祭台上布置着一座困阵,一个朱衣白发的女子正困守其中,她的周身缠满了或粗或细的铁索,那些铁索仿佛一条条活的蟒蛇,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她体内的精华,一旦她稍稍有所回复,很快就会被那些锁链将体内的元力吞噬一空。
如此周而复始,她一世也恐怕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看着这一幕惨烈的景象,一股悲愤冲天而起,年轻人恨不得即刻就冲过去,将这个可怜的女人解救出来。
女人仿佛没有看到陌生人到来,依旧在自言自语唱着歌。
她怀抱着用破布裹成的襁褓,一遍遍拍打着襁褓,又是哭,又是唱:“孩儿,我可怜的孩儿,你甫一出世,尚没有吃到娘亲的第一口**,便被那个狠心贼子抱走了,娘好恨,娘恨自己无能,恨贼人强横,娘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呜呜......我可怜的孩儿,娘不知你现在流落在何方,吃的饱,穿的暖么,呜呜......”
正哭着的女人忽然脸色立变,眼神变得愈发茫然,她僵硬拍打着襁褓道:“孩儿,你既然回来了,你叫娘亲一声啊,你哪怕哭一声也好啊,你是不是饿了,娘亲这就给你喂奶。”
女人正欲解开破烂的胸衣的一刻,冷不防瞥见到来的年轻人,立时变得声色俱厉道:“你是谁?你是不是那贼子派来的?你难道要抢走我的孩儿,我和你拼了!”
女人嘶吼着扑将过来,岂料被那些缠身的锁链猛地一扯,身体顿时僵直,腾起一道道青烟,女人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半晌没有爬起来。
看着那座困阵,年轻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座困阵借助锁链的力量和女子的生命缠绕在了一起,且那一根根锁链上蕴涵着强大的诅咒气息,若然贸然触碰,一方面会伤害那女子,另一方面,自己也有可能陷入困阵。
九条熔岩地脉,九种诅咒之力,经年累月之后,已然不觉和女子的生命长成了一体,这是一种死局,几乎无解的死局。
此刻,女人挣扎着抬起头,死死抱住襁褓,嘶声道:“你是谁?你定是那狗皇帝派来的奸细,你若敢抢走我的孩子,我即便命不要,也势必要和你同归于尽!”
“我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却无法弄清楚自己是谁,你的命运已然足够凄惨,或许我的命运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因极度的悲痛而导致痴迷,我却已丢失了所有的记忆,我在冥冥之中,追索着你的歌声而来,我想,这或许就是你我间的缘分,而你,或许能给我点提示也未可知。”年轻人苦笑道。
“奸贼,你休想以花言巧语蒙混我,我不会再上当!”
女人犹如母狮子般死死抱住襁褓,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年轻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一挥手,那柄滴滴如血、斑斑是泪的血色长剑,立时出现在手中。
那女子一眼看到这柄长剑,顿时惊呆了,继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泪水犹如珠子一串串滚落下来,不住哽咽道:“你怎么会有这柄泪血?若不是得到这柄泪血的认可,你绝不可能得到它,如此说来,你岂不是我那苦命的......”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稍后擦了擦泪水,张开双手道:“我的孩儿,娘亲没有想到你竟然长这么大了,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女人的一席话,再度震惊了年轻人,他的目中出现了一丝久违的湿润,那种血脉中的连接,无声牵动着他的双脚,一步步向女人走了过去。
突然间,女人仿佛触电一般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孩儿,你切切不可靠近娘亲,这种锁链上蕴涵恶毒的诅咒,一旦沾上,便永世无法逃脱了!孩儿,快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在我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我怎么可能离开您!”
年轻人字字如泣,膝跪下来,向着女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一种人间常有的甜蜜滋味在他的心头不断缭绕,他痴痴想着,若她真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此生都不会离开她,自己会尽其所能,给她营造无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