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的身影蓦地后缩,他身后的光明域掠起无边水幕之光,于如梦似幻中,一记同样大的拳头——由光明域聚合成的拳头,和那一记来自黑暗世界的邪恶拳头,磅礴相撞!
这一场冲击乃是天与地的交锋,乃是黑与白的对抗,双方力量甫一接触,便暗淡了万物,禁锢了时光。
于一息间隔的压抑之中,黑暗的毁灭气息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它们强势突破了光明域的边疆,展开了全面攻势。
无尽的血狼之影,铺天盖地,如洪水席卷而去。
云沉的身影如一片叶子般被远远抛飞出去,红色的雨从天空洒将下来,呼啸落向大地。
受伤的云沉,如一个梦境中的行者,他下意识地挥动着手臂,像是在信手涂鸦,笔锋落处,梦中的一滴血,骤然被拉伸为一道剑光,刺向天地之间。
奇怪的是,这一剑刺杀的方向,却是自己身后的梦幻世界。
诡异的是,那个处身黑暗域中的帝君——贺延长河,分明感到自己的心意外的痉挛了一下,就像给毒蜂蜇了一口,看似很轻,那种痛楚已然袭入内心。
这种伤害完全被贺延长河置之不理,他必须集中所有力量,将那小子尽快拿下,否则这一场戏局,不止得不偿失,还将成为笑柄。
黑暗中的重拳一次次出击,伤害一次高过一次,云沉掌控的光明域的一方,几乎溃不成军,无尽的血狼疯狂地撕咬着光明世界,就像撕咬着肥美的肉畜,极尽贪婪。
飘忽如叶的云沉,无规则的在虚空中趋避,一圈圈涟漪不停在脚底生灭,他的手茫然探向虚空,依旧在信手涂鸦,画着不知所谓的画,他的脸色看去极其痛苦,他的双眼中满溢着浓浓的哀伤,一滴滴鲜红的血不停被拉伸为线条,刺向虚空。
随着黑暗势力的无限扩张,光明域的空间被一次次压缩,直至后来,整个世界已大致被黑暗笼罩,只剩下环绕在那年轻人身侧的可怜的一点空域了。
云沉仿佛忘记了自己已然处于毁灭的边缘,他在不停涂鸦,他必须将他的这幅画完成。
黑暗的深处,陈平孤独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臣服吧,齐物帝的弃子,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臣服,只要你愿意臣服,朕还答应帮助你,向那个卑鄙无耻的齐物帝复仇!”
矗立于黑暗之巅的贺延长河,俯视着那个可怜的虫子,疯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威逼利诱的意味。
“人不同于畜,正如光明从不会向黑暗妥协,这是天道,也是我的梦道!”云沉睥睨云天,语气淡淡。
“那就去死,长生无限,血屠人间!”
云沉的话显然深深刺痛了那一颗骄横的帝王之心,黑暗中的一记重拳,化作一头遮天的巨狼之影,怒啸而出,只一扑,便覆灭了最后一处光明地域。
贺延长河深深嗅了一口鼻息,他再也感受不到一点那小子残余的气息,目光转而看向那个茫然的女史,喝道:“该你了,朕同样给你一个机会,臣服,生,反抗,死!”
岂知陈平的嘴角却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道:“你不会知道梦的力量,那就像是一个人的心,即便是弱者,也万难屈服的!”
贺延长河完全失去了耐性,在他正准备击杀陈平的时候,他的耳中却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那个声音从天尽头呼啸而来,一瞬间便撕开了天地,于是,那个失踪了的年轻人,便再度站在了天地之间,站在了那道黑白划分的一线上,他身后的世界,只在转眼间,便恢复了光明。
“可恶!”
贺延长河一拳击出,便毁灭了刚刚诞生的光明世界。
岂知云沉的身影如剑斜斜掠去,于是,一道光芒,顿时从另一个方向,再度将黑暗切分为黑白二界。
愤怒已极的贺延长河连连重拳出击,将一个个泡影般的光明世界连连毁灭。
长生血狱的力量一次次波及到云沉,将他震的连连吐血,然而云沉兀自一次次走在自己划分的黑白一线上,神奇地逃脱了对方的必杀一击。
双方追逐的身影,在天地间连连转折切换,所过之处,时空纷纷崩塌,然而那年轻人所走的轨迹,偏偏无法揣测,使得贺延长河的每一次攻击,都仿佛稍稍慢了一点,从而被云沉一次次逃走。
“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今日让尔等小辈看一看什么才是长生血狱的终极力量!”
嗤的一声,贺延长河撕裂了胸衣,露出了那一处伤痕累累的胸膛,他的手指一划,便切开了胸口,随即向两侧掰开,继而将手中那颗血淋淋的长生之心塞了进去。
这一过程中,贺延长河痛的就像一头受伤的巨狼,连连悲号,随着伤口渐渐合拢,他的高大的躯壳瞬间便干瘪了下来,他周身所有的气血精华,在短短一刻,已全部流入那颗邪恶的心脏中。
此刻的贺延长河就像换了一个人,干瘦无比,一张脸狰狞的就像一头恶狼。
他口中念咒不断,一张枯瘦的手,突然间反插入脖颈之后,随着咔嚓嚓的一串怪异声响传来,那一条完整的脊椎骨,竟被他血淋淋地抽了出来,迎风一晃,便化作了一口嶙嶙崛起的血剑。
那口血剑上正长着一颗邪恶的眼睛,略瞪了一眼云沉,一股寒意便骤然由云沉的心底升起,这年轻人显然已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致命的威胁感了,他不假思索,踏着脚底的黑白一线,连连瞬移,将眼前世界切分为无数个界面,而他就像一个影子,潜入其中,短时间内,很难辨明他到底潜藏在哪一个界面内。
外界,那一处偏僻的小园中,身着血色战衣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披风猎猎飞舞,手中的茶盅被捏成了碎末,口中恨恨道:“此贼竟悍然祭出了狼顾,实在是太不将我龙泽一方放在眼里了,只是......那河京、西洛和丹夏之贼潜伏在侧,搞不好就是一个陷阱,只是那小子,真的难以逃过一劫了!”
男人转而看向禁城的方向,沉声道:“好一个陛下,你当真还坐得住啊!”
陈王府之中,长生血狱之内,贺延长河居高临下,盘踞如狼,那一柄血剑狼顾,只略略一挥,一道撕裂的血光便将那年轻人一番苦心经营的世界,瞬间击穿。
就见一道惊艳的血花飙升长空,年轻人的身影再度被远远抛飞出去,说时迟,第二道血光已然接踵而至,又一道血花抛射了出来。
此刻的贺延长河就像一个实施凌迟的刽子手,他并不想在第一时间就结果了对方,他要一刀一刀,让那小子尝尽苦楚,他要用这一刀一刀,折磨那位帝君的冷酷之心,顺便报了往昔的仇,继而在那个帝君的心中种下一根刺,以便于在来日的决战中拔得头筹。
狼顾的锋芒一次次在年轻人的体内穿过,一次次将鲜血释放出来,鲜血如雨,染赤了天空。
奇怪的是,静静站在一隅的陈平,却像是在欣赏一番美丽的景观,她能充当的角色仅仅是一个看客。
一剑,两剑,难以计数的剑光划破长空,鲜血如雨,在不经意之中,竟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雪,寒彻了人间。
贺延长河此刻却不得不佩服那个年轻人了,对方遭受了千刀万剐之苦,却兀自不发出一声呻吟,这份定力,在他这个年龄段,几乎很难找到了。
“好吧,看在你有如此定性的份上,作为一个弃子,朕也必须给你一个体面的尊重,结束了!”
一瞬间,血色的狼顾诡异地撕裂了天地,眼见得就要将云沉的身体切分开来。
而在这一刻,那年轻人失空坠落的身影,突然翻转过来,他的手指凌空一划,立时在黑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黑白的界限,与此同时,天空中,大地上,所有的血色,只在一念间,就被浓缩到了这道黑白一线之中,这道黑白一线就像一根刺,只是轻轻一刺,便捅穿了整个黑暗世界!
“你加于我百般痛楚,我只还你一剑,这一剑,谓之黑白!”
一瞬间,胸膛内的那颗长生之心中,爆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贺延长河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号。
这一刻,陈平那一双美丽的眸子,突然明亮了起来,她知道,她这一番期待,总算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