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楼的前方,大荒军团犹如潮水般后退而去,一直退到五十里之外。
列国的军队也显得很默契,很快向两侧退去。
很快,翊圣门之前的战场变得一片寂静,唯有那些无尽枕藉的尸骸,提醒着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场残酷血战。
贺延长河犹自站在神武楼的高高的殿脊上,他的目光极为锐利,他眼睁睁看着天雨居士将那枚黑色的茧球从容收走,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的口中淡淡道:“若然连天雨这样的蛮荒术士都不能战胜,当真浪费了我这么多年在你身上的付出,其实死有余辜!”
他的目光中突然浮现一丝惊异之色,便发现那具生死不知的腐尸,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的脸上继而浮现淡淡的笑意,道:“族叔,看来你还是有所悟啊,那小子既然已被淘汰,天启杀狱之内,我不介意推你一把!”
此刻,偌大的一座屋脊之上,只剩下贺延长河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他的目光再度锐利看向前方,直接突破了时空的界限,和处于五十里之外、站在一处高高丘峦之上的另一个男人的目光,轰然交会,爆发出一团璀璨的星芒。
“贺延长河,经此一战,看来你愈发自信,朕不介意,在进入天启杀狱之后,将你直接打回原形!”
丘峦之上,古沧帝君一声冷笑,看向处在周边的东荒离矩那些修士,肃然道:“好好准备吧,朕希望在沉寂这么多年后,你们能够大放异彩,将龙泽的修士们踩着你们的脚下,下去好好准备,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一干修士齐声称诺,作礼而去。
“朕的皇儿啊,朕还是有些小瞧了你了,只不过,你越出彩,朕的所得便愈发丰厚,怪就要怪你,为什么会投错胎啊!”
他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没有想到的是,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便如游蛇一般从其脑后爬了出来,攀附在他瘦削的颊上,轻轻摸了摸,传出一串娇笑道:“白旭尘,你这张脸皮看来愈发厚了,你此前的一番演出当真是精彩啊,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了!”
古沧帝君的手巧巧地捉住了那一张柔荑,便欲将那人带入怀内,岂知对方早已如游鱼一般滑了出去,袅娜如莲荷的身姿,亭亭而立,一张如花美颜且喜且嗔,当下朱唇轻启,发出冷若冰雪的声音道:“你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多半,直待杀了女须玄牧,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古沧帝君禁不住吞了吞口水,看着这具让自己多年魂牵梦绕的身影,恨不得将对方抓住,疯狂施加蹂躏,却兀自保持住巍然的君子风道:“放心,朕答应你的,便一定会做到!”
“看好你哦!”
女子发出一串轻笑,突然如一只火红的蝴蝶般扑向虚空,化作万千道艳丽光影,转眼消失不见。
“这天底下的女人朕见过无数,你已然算极品中的极品,只不过,虽徒有其形,你仍是不及她的万一啊,为什么,为什么会便宜那个虚伪的狗贼,朕,当真是不服啊!”
说到这里,古沧帝君的脸色变得尤其狰狞,脑后一轮慧海冉冉浮现,他伸手向后一抓,便将一道光影拖出来,重重抛在了地上,转眼间化作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恨声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早早潜入了朕的心象之内!”
“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共享一切觉悟,一起成就对方的大道!”
“你的边角小道还不在朕的眼内,邪祟,你可以死了!”
说话间,无尽的锐光穿透了中年男人的身体,男人的身体轰然爆碎成渣,古沧帝君犹自心有恨恨,却发现另一具男人的身体已然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
古沧帝君愤怒了,他的身体骤然间坍塌成一口黑洞,将周边的一切光线吞噬一空,使得这片方圆之地,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淡淡传来道:“我的道,方生方死,已然与你的象体共融,我若不想走,便是一万年,你也无法,放心,当我觉得你没有价值的时候,你便是想留,也留不住我!”
一张极为苍白的脸从黑暗深处浮凸出现,兀自带着几分颓废和疲惫,一只拳头狠狠捏紧,最终无力释放开来。
黑暗很快被驱离,古沧帝君的身影危然而坐,物我两忘。
通天大道中段,那一片废墟之前,木匠呆呆地四处望了望,叹息道:“老师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们究竟该去哪里找他?”
“我们根本不需要找。”一旁的寒门方微淡淡道。
“怎么说?”木匠有些怪异地看着对方。
“我们先去玉皇顶等他。”
“好!”
木匠一脸兴奋,一把扛起那根歪脖子木料,顺着通天大道,向着前方大步行去,口中笑道:“我们不妨比上一比,看看谁先到达玉皇顶上!”
“我虽入门比你晚些,但常言后发先至,定然比你领先!”
话音未落,方微已然无声走了出去,他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将一切锋芒收敛在体内,显得与世无争,但,正因为这种不争,他却走得从不有滞,如行云流水,转眼间,已将木匠远远甩在了身后。
“欲向直里取,偏向曲中行,玉皇顶乃是皇家禁苑,你这般去,无非是自讨苦吃啊!”
眼前的天地在木匠的眼中快速缩小,他就像在俯瞰一座盆景,观看了一番之后,很快就有了计较,他身形一晃,走入一条斜路,如一条游鱼,快速地游了进去。
玉皇顶处在禁城之后,那里原本是一块空地,经历代帝王的不断修建,最终生生地堆起了一座庞然山岭,其山如塔,最高处名谓玉皇顶,只在南面留有一条通道,其余三面都是绝壁,根本无人敢犯韪硬闯。
方微很快来到了玉皇顶的南面,向后看了看,却见木匠根本没有跟上来,心中存疑,当下也不犹豫,顺着这条白石堆砌的道路,一步步向上爬去。
这一路之上走得何其顺风顺水,只一盏茶的工夫,方微便走了有一半的行程,他稍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正欲向上继续攀登,却发现眼前的道路一下子扭曲起来,不觉感到一阵晕眩,只待心定一刻,却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山脚下,竟然一步都没有走出去。
一丝赧色染上脸颊,方微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选择再度登山,他静静站在那里,直站了一炷香的工夫,依旧没有动。
他在默默地呼吸,与这座巍然的玉皇顶一起呼吸。
玉皇顶之后,绝壁之下,扛着歪脖子木料的木匠一路小跑走了过来,他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即便他素贯心性坚韧,仍旧还是有些吃惊。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年轻人,对方正仰着脸,向上看着这一片光秃秃的不长任何东西的绝壁,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是一处绝地,根本没有路。”破旧袍子自言自语,仿佛也在是说给木匠所听。
“天子金口玉言,或许三日之期后,玉皇顶便会自然开放。”
“你信吗?”
“我若信,自然不会来了。”木匠一笑。
“原来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啊!”
“聪明人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哦。”
“确实如此。”破旧袍子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了很多人来了,都在各自寻找那条上山的途径。
“现在应该还留有一线希望,三日之后,我猜玉皇顶将会被彻底关闭,再想进去,万不可能!”
“是啊,大道如青天,若不能独辟蹊径,领悟其中内涵,我们必然不会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所认可,只是他人也还罢了,要想拦住我,又怎么可能?”
破旧袍子正说话间,冷不防看见木匠已经走了出去,走到了这片光秃秃的绝壁上,他手中的木料已然不见了,一把把木工的刀具在其手中轮番出现,他将刀一次次刻在坚硬的岩石上,正如他当日在破庙之前,一刀刀雕琢那根歪脖子木料一般。
破旧袍子笑了,一边笑,一边便如凌空虚渡一般向上浮起,一枚枚叶子巧巧出现在其脚底,一次次托住了他。
叶子不断化火成灰,一次次将破旧袍子向上托起,他很快便上升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只是他此刻欲要继续前行,却已然很难很难,因为,整座山的力量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他的前方,化作一道巨型的剑芒,迎头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