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只觉得右手一阵酸麻,竟是连握拳都做不到。
他完全无法理解在刚才,木剑本应击中锅盖的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向马失礼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盾反?”妮娅略作思考,不确定道。
“不错,正是盾反。是盾卫的基本技巧。”吉尔的侍卫冷冷道。“说到底,还不是在用少爷没见过的招式欺负他?”
马失礼被他的话逗乐了,笑道:“你是不是贵族家的侍卫当傻了?战场上别人还专挑你见过的招数来?看你说出这种话,就知道实力水平最多也就是个法武境,还是没怎么实战过的那一类。这么轻易被人摸透底细,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那侍卫不屑轻笑一声,说道:“一个连法武境都入不了的无魔体质,口气倒是不小。”
马失礼懒得和他斗嘴,望向吉尔?博林,说道:“这一阵算我赢了,没问题吧?”
吉尔抿了抿嘴,脸色发白,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马老师赢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拇指一弹丢给他。
马失礼将金币凌空接过,拈在手里看了又看,不胜欢喜。他对着金币哈了口气使劲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收进钱袋里。
“但是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吉尔?博林不甘道。
“什么怎么输的。”马失礼有些不解地晃了晃左手上的锅盖。“不是说了是盾反么?”
布莱克这时恰到好处地插话道:“那就有请马老师给大家讲讲什么是盾反,大家欢迎。”
围观的学生们尽都鼓起掌来。
马失礼倍感无奈——这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逼自己教育他的学生的机会。
然而面对学生们期待的目光,他也很是受用。他微笑着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娓娓道来:“所谓盾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盾来反击对手的攻击。属于盾卫的基础技能,核心要点是借对方攻击的力,加上自己的力一起打回去,以达到打乱对手进攻节奏的目的。”
他指着吉尔?博林微微颤抖的右手,接着说道:“如果做得好的话,不仅能弹回对方的攻击。甚至能震飞对手的武器,震麻对方的手臂,使他丧失战斗能力。”
被当做教材的吉尔涨红了脸,有些狼狈。
一个小男孩忽然举手说道:“我知道,就像魔族之王击败勇者大人那样!”
这话一出,马失礼和布莱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是的,在传闻中,魔族之王——卡特?克拉玛,就是用一招魔法盾撑起的盾反,击败了第七代勇者。”马失礼苦涩说道。
这时,在一旁沉默听了一会儿的吉尔?博林忽然问道:“刚才,我本以为那一剑会被直接锅盖弹回来,所以做好了收招再打的准备。可是为什么直到力量真的被弹回来,我都没有命中锅盖的手感?”
马失礼举起手中的锅盖示范道:“因为盾反的要义在于‘一退、一顿、一震’,也就是攻击触及盾面时一退卸去多余力道,将力量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范围内。随后一顿加入自己的力道,最后再一震打回去。”
听着这样的描述,学生们都不太理解,挠着脑袋思考起来。只有妮娅蹙眉稍作思考之后,抬头问道:“所以说,吉尔没有击中的手感,是因为马老师那一退一顿太过熟练流畅,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道被卸去了?”
马失礼笑而不语,布莱克微微点头。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震惊于他展现出来的战斗水准。就连吉尔那个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侍卫都不由微微挑眉——将卸力做到对手都察觉不到攻击是否命中,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妮娅站起来走到马失礼身前,有些难以启齿道:“那个……能不能教教我?”
马失礼上下打量了妮娅一番,说道:“想学啊?可以啊,交钱。”
说着便两手一摊,手指微微蠕动。妮娅看得微微蹙眉,问道:“一金币一次?”
他想了想说:“确实,在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一金稍微贵了点。行吧,一银币一招一个人,想学的自己带钱来找我。”
见其他学生脸上有些遗憾,知道花一个银币学习一招根本不知道会不会用上的技能,对平民家而言还是有些太贵了,马失礼便说:“别的招数也是一样,到时候想学什么直接带钱来,我包教包会。”
妮娅蹙眉离开,心想这个人也太财迷了,和布莱克老师完全不同。老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师兄。
布莱克拍了拍手,正想示意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马失礼却忽然把吉尔?博林叫了过来。
“你既然输了,就跟妮娅,还有先前那个孩子道个歉。”他说。
吉尔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皱着眉问:“凭什么?那个平民没能接住我的剑,本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和莱斯卡纳小姐的决斗也是,你自己都说了我的打法是正确的。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要道歉?”
马失礼看了布莱克一眼,笑道:“毕竟我这师弟没正经在格里福堡学习过,所以没教过你。那么我来教你好了——让你道歉并不一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的老师让你道歉。”
吉尔一听,脸色便阴沉了起来。
“我,让你道歉。”马失礼重复道。
吉尔身后的侍卫笑出声来,说道:“难道老师错了,学生也要乖乖听话?这就是所谓格里福堡学院的规矩?”
“不错。固然老师也会犯错,也会有不正确的见解。”马失礼缓缓道。“但只要你还认可那个人做你的老师,即便你与他意见不合,只要不涉及底线,那么至少表面上要听他的话。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这话一出,布莱克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紧张。他看着吉尔?博林,眼中有些许希冀的光芒闪过。
“何况,我不认为你在这里对他们道歉是一件错误的事。”马失礼语调温和,波澜不惊。
“呵,少爷不必道歉!”吉尔身后的侍卫握住腰间的长剑。“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资格留在这里教书?”
场间的气氛骤然沉重,仿佛要将湿润的空气挤出水来。
马失礼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个侍卫的发言,没有看到侍卫稳稳握住鞘中剑的手,只是那么看着吉尔?博林。吉尔被他看得有些发虚,低下头去,却是缓缓朝旁边退开一步,显然是在给侍卫让出空间。
马失礼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握着剑柄盛气凌人的侍卫,问道:“你真要和我打?”
那侍卫傲然道:“看你长了一副东方面孔,难道你不知道在那东方古国有那么一句话,叫‘主辱臣死’?”
马失礼看了看吉尔,见他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征兆,不由叹道:“让他道歉,便是在侮辱他?”
“贵族给平民道歉,难道还不够耻辱吗?”侍卫冷冷道。
马失礼缓缓点头,说道:“好一个主辱臣死……”
他轻轻握紧手中的锅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在低声呢喃。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死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