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成六十一年,冬,白雪皑皑覆盖整个金南县,城门“金南县”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被淹没在积雪下,
大雪倒是不影响街上的繁荣,商铺林立,
一眼望去,入目的是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
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更多的是有看相算命的。
许多人凭栏而立,或指指点点,湖水结冰,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
“咚。。。咚。。。咚。。。”
绵绵悠长的丧钟声自寺庙回响在金南县,声音渐弱,缓缓的停了下来,官府的人手中握着告示,骑着枣红色马匹飞驰而过,嚷嚷道,
“新皇登基已满两年,现停止国丧,改国号瑄成,普天同庆·····”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下脚步,就连卖货的货郎都停下了吆喝,面面相觑,
“前几日京里的亲人传来讯息,原来是真的,五年的国丧总算结束了,算起来乾成皇已经驾崩五年了,五年国丧,新皇果真是孝子”
“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都在鸣钟,难得清净,新皇改国号,赶快回家换掉素白衣裳,切莫被官差抓住把柄,”
“那新皇是太子殿下楚成扶吗?”
“嘘,你莫不是傻,消息这么闭塞,现在万万莫提及此名讳,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楚承欢携同太子楚成扶造反,害死了自己亲爹乾成皇,幸得大将军霍奕从前线赶回平反,将反贼诛杀在朱雀门,辅佐瑄王继位,现在可是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没人在京城敢提及前朝长公主和太子,”
“那霍奕可不是长公主楚承欢的驸马爷吗?怎么自家妻子也······”
“什么妻子,那可是反贼,国事面前怎谈儿女私情,更何况司马大人向来都不太喜爱傲慢跋扈的长公主”。
“也不尽然,乾成皇就两子,新皇是瑄王,瑄王可是霍家的外孙,这天下可都将是霍家的了,指不定出现霍家一门独大,”
“不要命了,在大街上议国事,会被杀头的,”
众人噤声,纷纷逃散离开。
···
雪纷纷扬扬,街道内侧的城西破庙,破庙比较小,但也十分萧条,大门因为常年风吹雨淋,一吹就倒,上面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南奚欢是被人轻拍脸颊叫醒的,睁眼,嘴唇干裂的厉害,发烧过后的后遗症是体虚无力,就像是气力流失,连抬手都困难,浑身酸痛,
她不是死在了城墙之下吗?脑袋昏昏沉沉,像煲粥一样,大部分记忆模模糊糊,就像断了的线,找不到根源。
迷迷瞪瞪的张开眼皮,突然发现迎着光站着一男子,衣冠周正,脸上的轮廓分明却青一块紫一块,他没有笑,模样却如此熟悉,
显然叫醒她的人就是他,男子拍了拍她的脸颊,一脸愤恨,隐隐还带着几分后怕,语气发颤,
“终于醒了,南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懦弱的女儿,父亲的尸首刚落土,你就寻死寻活,不知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什么过不了的坎,你倒是一死了之,就不想想你是当阿姊的人,莫不成让我这个弟弟抗下一切?”
男子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南奚欢一阵恍惚,脱口而出,
“南晋言?”
男子皱了皱眉,贴近耳面,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随着放大的耳廓在眼前,南奚欢回过神来,不可能的,南晋言死了那么多年,为了她葬身在了火海,这人虽与自己的带刀侍卫南晋言有几分相似,却不是南晋言,
南晋言的脸上总是扬着明媚的笑,而他的菱角更锋利一些,甚至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显然熟识她,且对她抱有依赖的态度,
男子似乎不太耐烦,“见了鬼了,我怎么听到你在叫南晋言的名字,”虽然有些郁闷,而后凑了过来,对着南奚欢明媚一笑,
“阿姊,你好些没?”
“你···叫我什么?”
“南奚欢,你是不是烧糊涂了?问这么傻的问题,”
南奚欢好熟悉的名字,明明不是自己的称呼,却又像是她,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南奚欢手紧紧拽着身下的稻草,仔细瞧还能看出来她身躯在细微的发抖,
她只知道她是大成的长公主楚承欢,死的透透彻彻?现如今又变成了南奚欢,她刚刚好像听到外面的人嘈杂着,父皇驾崩五年,新皇登基,改国号瑄成,霍奕被封为大司马,这怎么就过去了五年?
南奚欢胸口闷痛,她记得死的那日,她一直乖巧的胞弟楚成扶受人唆使,要谋权夺位,借她的手害死了父皇,那时候她孤立无援,只能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握住能号令三军的虎符奔跑在城墙高楼,想偷偷放大将军霍奕进城门商议对策,哪怕是最后的时候她还是选择相信霍奕,,
那时候她身着一件华丽的红色刻花锦袍,内穿一袭长扇抹胸长裙,红色的锦袍割开了不少口子,鲜血还在潺潺外冒,能看出血肉外翻,
阵阵痛楚一波一波的袭来,宛如凌迟刀割般。
渐渐慢下脚步,避开酣战的将士,满身血污,一手扶着城墙,沿着城墙根,一瘸一拐,爬上城楼之上,
看起来几丝狼狈,
迷茫茫的大雾分辨不清方向,只觉得血腥味冲鼻,尖锐的兵刃交叠声刺激这耳膜,
只看到摇曳在前方,画着大大“霍”字的旗帜,
她咬了咬牙,高举着手中金色虎符,
“各将士听命,打开城门,迎接霍家军”怕无法得到将士的信任她厉色道,“这是先皇的虎符令,谁敢不从,斩无赦,”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皇城盘旋着,却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见长公主发话,太子党的将士犹豫了起来,
城门有渐渐打开的趋势,她咬咬牙,孤注一掷,对着霍家军开口道,
“霍奕,本殿敬你是枭雄,不可窃国,能否看在你我夫妻一场保我大成江山,这是本殿最后的希冀,”几近哀求。
他们又何存有过夫妻情面,城墙上的她,说出这话有点心虚,以往都是恶言相向,夫妻情面,呵,世人都知道,他们新婚大礼在霍奕以出征为由拒绝行礼时弥散殆尽,
得不到回答,迎来的确实数万精兵,百只弓箭呼啸而来,
城墙之下万人的战场,人影不断交错,兵戈相碰的声音一阵阵刺耳,尖锐的箭支穿破皮肉的落实感,
万箭穿心,感觉撕心裂肺的痛一浪接一浪袭来,
“皇姐,不要,不要啊,”
本来全面应战的楚成扶惶恐的咆哮,回响偌大的城墙。
她又仿佛听到有人说,“你若敢死,我必让大成陪葬”
只见城墙之下满身银色盔甲的的人,努力想接住坠下来的她,失之交臂,鲜红色的血没入石砖上,逐渐下滑坠入黄色的土地,绽放朵朵鲜艳绮丽的花朵,
她落得死无全尸,但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