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昏暗的天空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打发她离开道,
“长公主殿下您还是速速离开吧,陛下已去探望瑄王跟太子殿下,今晚不会回了,”
自始至终疼爱她的父皇对她视而不见。
她只能到冷宫去找她的母妃,
她的母妃从来都是端庄温雅的,哪有像现在一样狼狈过,
一身素犒,面如死灰般,见到她才有一丝丝情绪的波动,
她满是焦急的拉着母妃手,
“母妃,您并没有害孝妃娘娘对不对?是被诬陷,走,我们去找父皇,他一定会还我们公道的,”
她的母妃轻笑了一声,看着她眼神迷迷茫茫,似乎透过她在张望什么,
许久才悠悠开口,
“十多年前,本宫还未嫁予他,那时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王爷,爹爹在朝野权高位重,本宫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那时候他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杨儿如若你嫁予我便是我一辈子的福分,此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宫就信了他,年少时怦然心动,那誓言就像蜜罐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当年他会彻夜在郊外给我抓萤火虫只为了让我在房间也能看到星星,后来,怎么就变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握住了所有大权,就再也不需要我们秦家了,更不需要本宫了,是本宫奢望的太多,本宫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叹,皇家的人又哪来的情爱。”
母妃几近哽咽,
“说好的誓言都是摆设,他央求本宫,劝本宫要大度,可惜啊,本宫就应该当初就杀了那个贱人,一时心慈手软,如今也不背负着善妒的骂名。”
听完母妃的话,她惊了一下,难不成孝妃娘娘的事情她母妃真的有参与,她只能安慰道,
“母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母妃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凄然,不发一言,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的,拉住她的手,
“欢儿,扶儿刚刚出生,他现在贵为太子,不能跟本宫待在冷宫丢失地位,不然会如草芥一般,后宫深似海,陛下丝毫不念及旧情,他不相信本宫,再也不会相信秦家了,本宫什么都没有,还断送了整个秦家,扶儿刚出生不能葬送这一切,”
“我们得想法子,一定要想法子”
母妃这模样有些癫狂,来回焦躁的踱步。
她有些明白,以前如此恩爱的夫妻,如今出了间隙,在权势帝位面前,还相互质疑,这份爱怕是早已烟消云散,
她安抚着她母妃,
“不是的,孝妃娘娘去世,父皇只是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他不会把您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再回去又能如何,再也回不到那个从前了,他的心只有权势,本宫累了,”
她母妃用力的拽住她的手,
“欢儿,来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出去了,但扶儿不能,孝妃去世,母妃入了冷宫,后宫无人,霍家将二姑娘霍淳送进了皇宫抚养楚承瑄,现如今封为淳妃,但毕竟是霍家人,霍家人一个个似豺狼虎豹,楚成瑄会夺走扶儿的太子之位,扶儿的前程只能靠你了,您帮扶儿求求情,说愿意帮母妃受罪,去守孝妃陵,换的扶儿的安稳,可好?能过继到淳妃身边再好不过,谁叫你不是男儿,如果是男儿身,也不会生这么多事,”
母妃哭的梨花带泪,她一下子楞在了那里,让她去守孝妃陵?
她母妃如此矜贵,哪有这般过,
母妃曾无数次说过她不是男儿的话,可没有像这样扎心过,
如今有了弟弟,可没想到只稍微有选择她就会成了牺牲的对象,她其实不难过,但心底却像针扎一样的难受,生而为母,儿子与女儿就不同吗?
她只知道霍家二姑娘是个大家闺秀,面慈心善,但是孝妃的死还没冷却,养着仇家的孩子日子会好过吗?
她是有义务负责楚承扶的生死,可要牺牲的却是她的一辈子,如果她去守皇陵,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母妃,女儿也可以照顾好扶儿的,不需要她人之手,”
她母妃拼命的摇头,
“你不懂,欢儿,霍家人如今如日中天,霍将军又屡屡立战功,陛下十分宠爱,为拉拢权势,他必定会立霍家人为后,届时扶儿就再难翻身,现在扶儿虽是嫡长子,但背后无人,最终结果就会被罢黜,如果过继到淳妃那里,她们自然就没有罢黜的机会和借口,”
她看着襁褓里的楚承扶,那么小一只,一愣一愣的看着她,脸上皱巴巴的,吸允着手指,十分可爱,
她沉默了许久,
她母妃“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欢儿,母妃待你不薄,只求你能护住你弟弟,保他走上皇位一生安稳,就算是报答母妃的养育之恩可好?”
她张了张嘴,母妃的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终究她成了政治牺牲对象。
她按母妃的话,求了父皇,楚承扶确实保住了地位,同刚出生的楚成瑄双双过继到淳妃膝下,
淳妃霍淳是孝妃的妹妹,大成的人都知道,霍二姑娘,品行端庄,知书达理,父皇自然是信任的。
她去守陵墓的那日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因为去的仓促,就带了几个贴身嬷嬷婢女还有南晋言,由禁卫军护送。
魏昭阳携着容誉和江子睿来送行,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一边抓着她的手袖,一边抽抽搭搭,
“欢儿你要早点回来,没了你皇宫冷冰冰的,都没生息了,再也没人带我们出宫玩耍了,再也没有人带我们去掏鸟蛋,捏面人了,涮火锅都没意思了。”
楚承欢“······”
容誉摇了摇头赞叹道,
“得了,岭南那地方好山好水,山顶长年冰封,欢儿去了快活着呢,别弄的跟哭丧一样,实在想念就去岭南找欢儿呗,”
江子睿附和的点了点头,对着她道,
“对对,那里是个好地方,你不是说最喜爱滑冰了,只是委屈你了,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她笑的一脸灿烂,有些没心没肺道,“皇家人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等着我回来涮火锅。”
时辰一到,正式出发,她有些念念不舍的回望皇城,这一去也许就没有归期了,
然而就那一眼,她看到了皇城门高楼上的一抹明黄,她的父皇虽然没有当面送行,却亲自前来目送,他应该也是不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