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印怔住了。
接着,她刚想说话,吴莹已经悠然自若地踏进了她的房间。
鲁印只得关了门,打开灯。
在灯下,她注意到吴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速冻的麻辣小龙虾。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谈心了。”吴莹轻车熟路地把东西放在冰箱里。“自从童森森事件之后,你和我……”她望向鲁印,补充完接下来的话语。“你和我,就有点疏远了。等楚萌萌事件之后,你的心就和我不在一块儿了。”
“以前是我识人不清。”鲁印冷着脸,并没有坐下,仍然站在门口,俨然已经是送客的状态。
“连和我一起说说话都不肯了吗?”
吴莹垂下眸,“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啊。”
想到童森森和楚萌萌,又想到无法联系到的任怡瑶,鲁印气极反笑。“自己的选择?难道不是在你的诱惑之下,他们才最终走上了那样的道路。”
“人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吴莹抬起头,毫不回避地看向鲁印。她的眼睛中竟然如此坦荡和平静。“这世界上很多人会为自己找借口,以此来使自己显得纯白无瑕。然而,这是懦夫的表现,只有当一个人接受真实的自己,才能变成勇者。”
吴莹轻轻一笑,“你知道勇者为什么那么少吗?因为真实的自己常常太过丑陋,能够勇敢去面对的人少之又少。”
“真是歪理邪说。”鲁印这样想着,但她并没有反驳。她已经失去了和吴莹交谈的兴趣或是想法,她认为这都是白费功夫。更何况,现在她还急着去见伍艺云,而且身上还装着重要的U盘。
“……”吴莹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眼眸像往常一样温婉。“你不愿意再和我谈一谈了吗?”
鲁印不说话。
“你还记得那次你生日,我为你煮的长寿面吗?”
吴莹忽然说道。
鲁印猛地看向她,瞳孔闪动着。
——她当然记得。那一年她生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病倒了。她早约好参加辅导员组的聚会,没能去。那时候,是吴莹打了饭,代表大家来看她。
吴莹在辅导员中,除了鲁印,便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了。大家表面上什么麻烦的事,如果鲁印不在,就都会让她去做。但背地里,很多人都说她和学生有染,说得有鼻子有眼。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说得多了,连鲁印也信了个七八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流言缠身的人,也是她生日那天,惟一来照顾她的人。
甚至在知道是她生日,还特意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那是她们关系变好的开端。
“最后给我煮次面吧,今天是我生日。”
吴莹的话语唤回了她的神思。
“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吴莹轻声笑着,“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因为,今天的日期,和我重生之日时一样。”
她继续道,“我身份证上的生日,并不重要。那是我已经抛弃的过去。在我小的时候,曾经被拐卖到一个偏僻的村庄……”
吴莹看向终于走向小厨房的鲁印,轻轻笑着道,“在那里,我是村庄里所有男人的玩具。”
鲁印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面滑到料理台上。
“所以,对我来讲,与男人发生关系,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吴莹站起来,继续道,“校园里有很多关于我的传言,对吧?”
她走进小厨房,“你应该也听过吧,说我大龄剩女,说我很随便,甚至更难听的都有。不过,我并不在乎。”
鲁印看向吴莹,她的神色是淡淡的,仿佛真的对那些诋毁之语毫不在意。
“言语已经不能伤害我了。若连言语都能伤害我,我早已经活不到今日。”
在光下,吴莹的表情淡然而自在。接着,她转移了话题,“我去拿小龙虾出来,搭配进面吧。”
鲁印心神不属地煮着面,吴莹那短短几句话,却如此地动摇了她的心智。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吴莹从小到大,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村子里有多少男人?就没有人有道德感吗?真的存在这么荒诞的事情吗?
她想问吴莹,但又怕开口触及那段伤口。毕竟,经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想是吴莹要将小龙虾扔进来,便道,“等等再扔吧,先把小龙虾拿流水解冻——”
话音戛然而止。背部传来的巨痛让她在神智一片空白,接着,又是几下剧烈的疼痛,冰冷的,无情的,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
是什么,刀吗?不,她没有带着刀来啊……是用的我的刀吗……不,厨房中的刀都好好地放着啊。
鲁印向后仰倒,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地板,她在地上抽搐着。此时,她才发现,吴莹穿了一双不常见的男式运动鞋。仰视着她,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鲁印终于意识到吴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那是一根冰锥,这就是杀害自己的凶器。
她在哪里拿来的?哦,对,一定是假装放在麻辣小龙虾里的……接着,只要把冰锥放在麻辣小龙虾面汤里煮了,凶器就消失了……
吴莹根本不是来吃面的。她是来杀她的。
“你……骗我……”
鲁印说完最后几个字,是因为痛苦、憎恨或是悲伤,她的眼角渗出一颗泪。接着,她喘完了在人间世的最后一口气。
吴莹将沾血的冰锥冲洗干净,和小龙虾一起丢到渐渐沸腾的面汤里。然后,她蹲下身,注视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想到什么,她的眼睛中粼粼有光。
她从兜里拿出一次性橡胶手套,拿出一面手帕——那是她和鲁印一起买的。她将手帕铺在鲁印的唇上,俯下身,隔着手帕,印上了自己的唇。
鲁印的唇还是温的,软的,但很快就会变得僵硬而冰冷吧。
一吻完毕,吴莹将这条手帕收起来,放在身上。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有条不紊地清理着现场。等她清理干净,冰锥也在面汤中融化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