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县在大江下游,北边沿江,东边靠海,县内有大大小小的河流十多条。
海瑞一来到此处,除了丈量土地,开堂问案,体察民情以外,还大力疏浚河道,因为河运是最大的物流运输手段,用以运输各种民用或者朝廷的物资。
此外,疏浚河道还可以有效的提升河道抗洪泄洪的能力,华亭县靠海,泄洪的压力不大,但是疏浚了总比不管的强。
海瑞每天的行程安排的很是紧张,今天是视察疏通淀浦河的日子。
华亭县内的每一条河道现在都有专人负责管理,淀浦河也不例外,做为负责疏浚一条河道的河长,每天都是住在河边上。
一大清早,海瑞便轻车简从,从县城出发往南部而去,淀浦河并没有流经县城,而是从西面而来,从县内南部流过。
淀浦河的河长是海瑞从应天府带来的人,暂时负责这里,深得海瑞的信任,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在海瑞的车马还没有离开县城的时候,河长已经在岸边巡视多时。
自从负责这条河道的疏浚以来,他每天一大早都会在河岸上巡视,看看前一日的劳动成果,在规划一下今天的任务。
距离青龙镇不远处的一段河边,搭建了一排简易的工棚,中间一个大棚子上冒着青烟,里面坐着百十个汉子,正光着胳膊“呼噜噜”的喝着粥。
疏浚河道虽然是体力活,但是不仅有工钱可以拿,每天还都管饭,并且管饱,所以很多人都抢着干活,而且各个都是全力以赴,不想丢掉这个虽然只是暂时的饭碗。
河长在堤岸上转悠了半个时辰,刚准备回到工棚吃饭,然后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远远就看到北边的道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很快,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就出现在视线中。
等到车马更近一些,河长便一眼认出来那是巡抚的车架,也顾不上吃饭了,连忙快步迎过去。
带路的随从也和河长都是长期在海瑞手下做事的老熟人,一眼就认出来,一扯缰绳,马匹便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慢慢停下。
海瑞一撩车帘,就看到河长站在路边向自己行礼,眼看河道就在眼前,海瑞便走下马车,和河长一起,到堤岸上逛起来。
夏季的时候,水流量是一年中最大的,此时其实并不适合疏浚河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秋冬水流量小的时候进行,但是海瑞并不想就这么干等着,所以在此时就开工了。
河面中间有一道堤坝,其中堤坝的北面被拦了起来,将水流切断,好挖掉河内的淤泥,同时加固河岸,堤坝的南面则是用以流通河水,等到这一侧的河道清理完毕以后,就会将这侧的河水流通,堵住另外一侧,继续进行施工。
海瑞一边行走一边指着一处处施工场地问询起来,不知不觉中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河长还没有吃早饭,不过已经安排工人们开工干活。
挖泥是个体力活,河长也是个体力活,所以没一会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好几次,河长有些尴尬,海瑞却毫不在意,挥挥手说道:“我先自己看看,你回去吃点饭吧。”
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视察,河长哪能肚子走开,连忙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在下不饿。”
海瑞眉头一皱,说道:“让你去你就去!”
河长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也不多呆,三部并做两步跑回工棚,拿了一个大大的葱油饼,边吃边往回走,继续陪着海瑞转起来。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海瑞是个工作狂,这个河长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任由河长一边吃着饼一边前前后后的解说。
清丈田亩,归田于民,疏浚河道,造福于民,整治贪官,还民众清白,这就是海瑞做官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所以深得民心。
日头渐渐升高,海瑞带着人沿着河道也走了很远,不一会,就看到西边的青龙镇的城墙。
破败的土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荒凉,墙头上还长出许多不知名的杂草,海瑞盯着城墙看了片刻,眼神也愈加锐利起来。
“咱们进城看看去!”海瑞说完,当先往青龙镇而去,一干随行人等也都紧紧跟在后面,河长连忙向身后的副手交代几句,一并向青龙镇走去。
按理说这镇子并不归河长管辖,但是镇子南边就有一个码头,连接着淀浦河,哪也属于河长的清理范围,所以跟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穿过斑驳的城门,一个古老又显得没落的镇子便出现在眼前,这里与县城的繁华与嘈杂不同,青龙镇除了有些沧桑之外,还显得有些慵懒,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无聊的晒着太阳一样。
街上的店铺不多,店内的客人也不多,街上的行人同样不多。
每到一地,海瑞都喜欢走访民间体察民情,华亭县的镇子不多,其中青龙镇是他印象最深的镇子,之所以给他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还是因为他早已听说这里是王法的势力范围。
在海瑞眼里,王法只是个小喽啰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在上次升堂审理吴大海的案子的时候,海瑞将王法牢牢的记在心里。
此外,海瑞还知道王法是徐陟的门下,在他的心里,几乎已经肯定的将徐陟判了刑,只不过他在华亭县耕耘太久,势力盘根错节,还有徐阶在背后撑腰,没有十足的把握,海瑞也不愿轻举妄动。
而这个王法,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海瑞深信只要先拿下王法,然后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最终就会查到徐陟的身上,到那个时候,田地也都丈量完毕,如此双管齐下,定然可以将徐陟扳倒,还华亭百姓一个朗朗晴天,那个时候,他相信徐阶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一行人是沿着河道往西走,从东门进了青龙镇,所以经过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间客店。
这间客店开在城门口,虽然地处小镇,但是生意也还可以,只不过现在是半上午,并没有什么人,店内有些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