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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夺夫之仇

高骊,燕麒。

是高骊通缉令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弃瑕虽从未与其谋面,却对燕麒的事迹略有耳闻。

事情大概从三年前说起,高骊朝堂发生政变,高骊王病发弥留之际,高骊二王子发动亲属军队直入王宫,欲逼宫夺王位,高骊太子被诛杀。而此时,高骊三王子燕流丹却借助晋国,又获得高骊大将凌霄的帮助,以拨乱反正救君之名,也带兵入宫,最终,二王子等人兵败被擒拿,燕流丹则成为高骊新主,此事曾轰动一时,不久,助其上位的大将凌霄被封赠为庄王。

凌霄获封爵位,自然广发邀贴,大摆筵席,可就在宴饮当夜,怪事发生,竟然没有一人前来庆祝,等来的人,只有燕麒一人。

凌霄是朝廷重臣,身边有私兵精卫三百,层层围护,防的密不透风,可那夜,燕麒单枪匹马直入凌府,硬是以己血肉之身,在府中大开杀戒,这三百私兵无一生还,连凌霄贴身护卫都没能幸免,而后,血洗凌府的燕麒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与凌霄决斗,将其反杀……后来听闻前去收尸的人说,那庄王凌霄死的极其凄惨,有如凌迟一般,刀刀入骨,是被人活活碎尸万段。

初闻此事,弃瑕还是相当震惊,如此惨烈的灭门大案,简直闻所未闻,更不论,这被杀的居然是凌霄。凌霄此人,是高骊大将,在朝堂中颇有份量,弃瑕还记得多年前合攻奴桑时,高骊出兵就是凌霄为将,那时弃瑕与高骊交涉,还曾与凌霄有一面之缘,两人相谈甚欢,虽然凌霄是高骊人,可弃瑕觉得凌霄作风严谨,衷心可靠,面色正派,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可不想,那燕麒区区一介皇宫护卫,手段却如此残忍暴虐,竟将一国之将戕害至此,弃瑕心中是惋惜的。

当然,燕麒沦为通缉犯,也不止因为此事,另一方面,则是他出言不逊,当面藐视高骊新王,称其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如此冒犯,初登王位的燕流丹岂能不怒,尤其燕麒在斩杀凌霄后,再又诱拐高骊长公主私逃,燕流丹震怒之下,连发通缉令,要将其置于死地,可燕麒逃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处,那通缉令至今未撤。

所以在弃瑕眼中,燕麒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之徒。

而这种人,竟然对关玲珑如此敬重,这让弃瑕很是不解,难道,关玲珑是高骊人?燕流丹派过来的暗作?二哥是不是早知道?所以一直留着没动手清理?

弃瑕看玲珑的眼神,又奇怪了几分。

花忍默了许久,夏家在高骊也有不少暗哨,对凌霄之死以及燕麒的事,自然十分了解,花忍只是喃喃道:“没想到,他竟然就是燕麒。”

当年花家家门被灭,他苦心修炼剑法,查清真凶后,依江湖规矩发邀,与仇家水氏一族的人一一决斗,那些水家人个个不敌,皆死于他剑下,而她弟弟,却不知为何偷了水家剑谱,逃的无影无踪。

花忍几度追查他的踪迹,追到高骊边界,便再了无音讯,却不知,她弟弟早已改名换姓,躲得毫无踪迹。

凌霄一案发生后,夏家人也特意去查了燕麒底细,只知燕麒曾在兽场为奴,后被高骊公主燕嫆一眼相中,成为其贴身护卫,燕嫆性劣玩闹,总爱用燕麒去与人比武,而燕麒与人对阵从未有败,因此打响了高骊第一高手的名号。

想到这些,花忍咳了咳,又吐了口血。

白衣女子听及花忍咳嗽的声音,偏首瞧了眼花忍,仍旧是不温不冷的音调,开口:“我给你的药,你没吃。”

陈述句,是肯定。

花忍想起这么回事,前两夜,她的确给过他一颗药,但当时他有顾虑,只收了起来。

抚了抚心口,花忍此刻不太好回答,总不能直说:你给的药,谁知道是真是假,你说吃就吃,他不要面子的么,再说了,若万一你刻意下毒,那他岂还有命?

可丝毫不待花忍想太多,白衣女子一步上前,忽然出手,她速度极快,点住了他的某一处穴位,手中一颗药就此送进了他嘴里,他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你……咳……”花忍面色局促,咳嗽得猛烈,可药已入口,又不能吐出来,他显然有些不服气,脸僵硬的很。

他的面子呢,还在的吗!?

薛小成见此一幕,羡慕得很,忍不住道:“神仙姐姐,你太偏心了,我也要。”

这模样,活脱脱想一个要糖吃的小孩。

白衣女子却只是看了眼薛小成,没说什么,转身几步,离此处远了些站着。

薛小成表现得心痛至极,要这么无视他吗?难道他就没吐血吗?就知道关心花忍,哼,不行,他还是得去姐姐那里求安慰。走之前不忘给花忍说道:“神仙姐姐长的这么漂亮,容易抢手,大花哥哥,你可要快点把她娶到手,我等着喝你们喜酒哦。”

花忍抽了抽面容,想弄死薛小成的心都有,可他服了药之后,心里总有股气冲不上来,想开口都无法说话,脸也憋成了青色,等心中这口气顺畅,薛小成早跑到了玲珑身边。

在一旁的弃瑕听得一字不落,左右相看几番,瞧着花忍,嘴里崩了几个字:“……喜酒?什么喜酒?”

花忍白了弃瑕一眼,嫌弃道:“他说的话你也信?”

白衣女子那样冷清清的人,连她到底有没有感情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会和人成亲,这也是花忍一直劝弃瑕放弃的原因,喜欢归喜欢,但若想嫁娶,还是另择良人为好。

玲珑对于这群人互怼互损的关系,早已经见惯不惯了,她不太关心那燕麒是什么人,但手中的剑,份量有点重。

她拿着剑,左右衡量了一番,正当她思考怎么处理的时候,薛小成跑过来,一不留神就从她手里将剑顺走,不屑似的念叨着:“这破剑,我怎么看也是一般般,哪里就值你……”说着他就去拔剑。

玲珑只见薛小成面色变了变,“们”字大概被他咽了回去。

再然后,他脸色间青红紫白都过了一遍。

玲珑不好意思打断:“是拔不出来么?”

看着玲珑这副想嘲笑但又不笑出声的欠揍表情,薛小成是挺不服气的,他虽不用剑,可没理由连这破剑都拔不出来,他不信邪,再次使出全身的劲儿。

剑身,仍旧纹丝不动。

不可能啊,义父都能拔出来,刚刚义父还……

薛小成想起自己义父方才归剑入鞘时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难道,义父突然放弃与白衣女子的比试,把剑归鞘,是因为这剑有什么古怪?

“邪门了。”薛小成念念叨叨。

玲珑搭着他,和蔼道:“少年,放弃吧,拔不出剑不是丢人的事。”

薛小成偏不信邪,便持着剑走到花忍面前,把剑柄伸出去,一脸沉重:“大花,你试试。”

花忍觉得心口处不再憋闷,那药倒真是有些效果,此刻见薛小成让自己拔剑,花忍也没有犹豫,旋即接过来,将手搭在剑柄上。

许久——

亦是无果。

花忍憋尽力气,皱了眉头。

“不会吧,连你都拔不出来。”薛小成露出惊讶的表情,对着剑上下下看,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花忍可是用剑高手,要是连他都不能拔出来,还有谁……

薛小成环视周围几人,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南宫祤身上。

南宫祤与那红衣女子一直站在一块,离这一堆人远的很,还和那红衣女子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这会儿,见到这边状况其发,缓缓步了过来。

薛小成虽然看其不顺眼,可仿若看到了南宫祤身边环绕的光环气质,踌躇着几分,薛小成迎过去,毫不客气把剑递给他:“喂,你也应该想要这东西,现在机会来了,你要不要试试?”

南宫祤停住,立着不动,看了眼剑身,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名传天下的宝剑,看起来与寻常的剑无异。随后,他抬起目光,不期而然的与玲珑交汇,玲珑没有避开。

玲珑当然也看见他身侧的陈悯知一挑眉色,顺手就剑拿了过去,陈悯知先试了试,眉头微微弯皱,转手又把剑转交他面前,轻声道:“也许此剑内里有什么机括,确实不易拔出……”

薛小成看南宫祤不顺,待这红衣女子更是不耐烦,不待陈悯知把全部话说完,薛小成就直接把剑夺了回来,朝南宫祤道:“看你脸白没力的,想也是拔不出剑,不试了。”

南宫祤的面色,却有些微白。

他背上的伤是小事,难的是他身上的毒,方才他运气从薛小成掌风下救走陈悯知,只怕或多或少对他有点影响,但玲珑自始至终没有凑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之前听师父提起,此剑颇有灵气,若是与之无缘,便是拿了亦如废铁。”说完这几句,南宫祤苍弱的唇色又白了一度。

“有缘人才能拔剑?这也太荒唐了吧。”薛小成一边玩着剑一边琢磨,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薛小成忽的又瞄到了弃瑕。

在场之人,只剩弃瑕一人没动过剑了。

死马当活马医,薛小成不信这个邪,走几步,由于也不知这人名姓,他只能这么喊:“喂,那谁,你对这剑有兴趣没有,我跟你说,能抽的出来就算你的。”

玲珑扶了扶额头,叹口气。

她一度觉得,薛小成十成是被这剑给整得抽疯了,之前还满脸不屑爱搭不理的,这会儿,倒是为了拔剑费尽苦心,简直比她还上心。

弃瑕看薛小成是相当的不合眼,可方才白衣女子为了这把剑与白萧笙大打出手,可见,她是真的想要。弃瑕心念动了动,嘴上却嗤声道:“一把剑而已,有什么难的。”

说着,接过来,握住剑柄,不假思索,一拔。

只听呲啦一声后,剑身被他抽出了半截,弃瑕瞧见光滑剑面上,清亮如镜,将自己的眼睛映的透彻,而剑柄之下,刻着三个细小的字体——烈火剑。

明明这么容易拔的出来,倒让薛小成那小子弄的神神秘秘的,准是薛小成没事找事,连花忍二哥都配合他演出。弃瑕如此一想,又把剑送入剑鞘,一抬头,他却发现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仿若自己身上加了层光环。

弃瑕:“……”

这情况,貌似有点不对。

弃瑕敛了敛神色,举着剑看了半天,又靠近花忍几分:“你真拔不出剑?刚刚是不是装的?”

花忍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和那位龙姑娘确实是天生一对,我祝福你们。”

“我说正经的。”弃瑕直了面色,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把剑递过去:“要不你再试试?挺容易拔的。”

花忍瞄了眼,嫌弃的推开,摇首:“能拔出此剑不是好事,当心那龙姑娘天天蹲你屋顶。”

弃瑕下意识的看向龙姑娘。

她要是能天天蹲自己屋顶,那也不是坏事啊。

薛小成已经愣在原地半刻,终于把自己惊掉的下巴扳回去,快速踱步到玲珑面前,压低了声音:“果然邪门,姐姐,怎么办,要不要抢回来,我帮你。”

搓了搓手,他似乎要准备干事了。

玲珑着实惊讶了一下,但也算镇定,按耐住薛小成急躁的心,微微抿唇道:“算了吧,你说过的话,我也要负责的,给弃瑕也无妨。”

“你这么说,就是我的错了。”薛小成有点内疚:“早知道就不那么嚣张放大话,谁知道那什么弃瑕居然能拔出来,什么有缘人嘛,这剑认主也太随便了。”

玲珑微笑:“你有什么错,我正愁着怎么找理由把剑给夏王的人,你可是帮了我。”

“你干嘛要给他?”

“因为,”玲珑仰起头,无奈:“我喜欢他。”

薛小成皱了皱眉头,她演技略带浮夸,跟以前相比,真是太拙劣了。想起以前的她,薛小成一顿痛心,那演技叫一个好,真真假假的谁也看不透。薛小成道:“你明明就是闲得无聊,想看那白衣女子和赵祤作对,白衣女子那么想要这东西,一定有什么缘由,而赵祤那几人,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孺子可教。”玲珑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没舒展:“可是你说,那位龙姑娘现在是不是打架打累了,怎么还不动手去抢?我还等着看戏呢。”

从她手中都毫不犹豫的抢了两回,这会儿,怎的静默成了石头,这怪事,她不懂。

薛小成看了眼斜后方静立不动的白衣女子,在玲珑耳朵边小声嘀咕:“她该不会是看上那小白脸了,不舍得打吧。”打他的时候那叫一个毫不留情痛下死手,唉,挨揍的滋味不太友好。

看向龙姑娘,玲珑想了些什么,片刻后她又轻轻收回视线,琢磨着这龙姑娘对弃瑕的表现,昨日从水刃下救他,今日又从燕麒手中救他,方才还特意还剑,种种行为,只有一种解释。

玲珑不同意薛小成把弃瑕说成小白脸,说他直爽刚烈是抬举,因为弃瑕根本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辨黑白还会爆粗口的愣头,小白脸嘛,肯定脸要白,还要比女子更漂亮,比如江怀彦、冥栈容之流,就很符合。

但她同意薛小成下一句,默默点头:“也有这可能。”

“弃瑕。”

她寻着声音一望,是南宫祤叫了一声。

弃瑕与花忍听到后,两人便一道去了那边与南宫祤汇一起。

“二哥。”弃瑕一过去,便轻快的唤了声,然后,弃瑕又撇向带面纱的红衣女子,心中略有感触,其实,若不是关玲珑提醒,他只怕是认不出来,这红衣女子会是陈王后。弃瑕也得打招呼:“二……嫂。”

陈悯知微微点头示意。

弃瑕一直不解,陈王后一直居于王宫,甚少与无关人等打交道,为何会以身冒险追随二哥来晋国。

说来,弃瑕与陈王后之间,也不过拜礼尊敬,见了面也只客套几句,除了阮家郡主阮以素,弃瑕还没太适应称呼别的女子为嫂子,每次开口,总不免延迟半响。

弃瑕瞄了眼自家二哥,脸色果然不好。

想起以前,谁不知道二哥与素姑娘的关系,他私下时常在素姑娘面前称嫂子,说日后总会叫的,提前叫也是叫,总惹得素姑娘面红耳赤,老说他无礼,二哥也不曾反驳,更不像现在这么脸臭。

可惜,素姑娘早已失踪多年,二哥也还是忘不掉啊。

南宫祤眉头锁的很深,他瞥了眼玲珑,而玲珑与薛小成聊的欢快,还把手搭在薛小成肩头,压根没往这头看过一眼。

仿若,这边的一切,与她无关。

南宫祤回了神:“弃瑕,你现在尽快去一趟汝陵郡,找到蔺之儒,我怕茱萸耽搁不了太久。”

弃瑕点了点头,他明白,想从晋王手中拿解药,定是比登天还难,直接找蔺之儒,这是第二个可行的办法。

陈悯知不明道:“茱萸怎么了?”

弃瑕瞧自己二哥脸色又冰了一层,自觉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又与王后闹了嫌隙,连一个眼神都不太待见,弃瑕只好简短的解释道:“茱萸被人下了毒。”

陈悯知倒是愣了愣,她怎不知,程不识还给茱萸下了毒?她很快再说道:“是我不好,当时我不该与茱萸分开,我应该和她一起的。”

弃瑕道:“护送途中出事,这事谁也料不到,照理说,是那晋王和冥解忧太过卑鄙才是。”

“晋王?和冥解忧?”陈悯知再是一怔,露了几分疑色,晋王是南宫祤师弟,这点她听程不识提起过,但冥解忧此人,听闻是晋国公主,同晋王有几分不正当关系,陈悯知再道:“难道,劫杀一事与这两人有关系?”

她心中却道,莫非毒不是程不识下的?难道是这两人想对付南宫祤?

“二哥来晋国,晋王肯定要暗中使手段,还有那冥解忧,心狠手辣,若非被我刚好撞见,只怕茱萸早遭了她毒手。”

陈悯知越来越不明白,眉头紧锁,这事,倒是越扯越深,连那晋国皇帝和公主都被牵涉其中。

“闲话少说。”南宫祤低低沉声:“弃瑕,你先去吧,务必小心。”

弃瑕颔首,刚要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将剑举于眼前,犹豫道:“二哥,那这把剑,该如何处置?”

弃瑕也明白,此剑并非无主之物,虽然薛小成放过话,可难不保等会儿薛小成又撒泼打滚不要脸的过来抢,他可不好应付。

还有,龙姑娘。

她对此剑亦是虎视眈眈。

南宫祤开口:“你既能拔出,拿着也无妨,只不过,日后得格外当心一些。”

弃瑕应声:“好,二哥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剑,先在我这存着。”

几句交代寒暄,弃瑕便带着剑,只身一人离了此处。

待弃瑕走后,南宫祤冷冷的撇了陈悯知一眼:“我方才所言,你可以不承认,我不会逼你,可茱萸若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不念旧情。”

“没有做过的事,为何要认,茱萸出事,也并非我所愿。”陈悯知死咬牙关,劫杀一事根本就是南宫颢自作主张,她事先本就不知情,她哪里想到,南宫颢对茱萸毫无兄妹之情,而茱萸在南宫祤心目中,却有相当重的份量,她没事吃饱撑的要去杀茱萸?

想起今晨在湖边的种种情景,陈悯知再道:“你怀疑我,是不是关玲珑与你说了什么?”

南宫祤眼色一深:“她从未说过你什么。”不及陈悯知再辩解,他吩咐道:“花忍,送王后回别院。”

陈悯知心中微冷,没说过?怎么可能!他可以对关玲珑百般袒护,但对她的态度,却比前几日还冷淡。

旧情?可笑,他的旧情是阮以素,新欢是关玲珑,她是他妻子,名正言顺的,天下认可的,可那又有什么用,无论怎么大吵大闹,她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半分地位。

就如现在,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别的女子,她再如何妒忌也不能有丝毫的动怒。

花忍淡声道:“王后,请。”

陈悯知横了花忍一眼,她没有走,直接打开花忍的阻拦,快走几步,亦是向玲珑走去。

玲珑正搭着薛小成的肩,向他说明她早晨在湖水中遇到的水怪,薛小成自然是一脸真诚的相信,好像只要她说的都是真的一样,玲珑叹了口气:“你能不能认真点听,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薛小成点头:“我相信啊。”

“敷衍,敷衍。”玲珑摇头叹息。

她眼神一瞟,却见南宫祤带着一脸沉重的表情走过来,她很确定是朝她走来,下一刻,她居然看到陈王后也走了过来,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玲珑很懊悔,天地可鉴,她什么都没做,向来都很安分守己。可一想到刚刚抽风似的吻了他,安分守己这四字,有点不太妥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这种蠢事绝对不要再干了。

陈悯知先于南宫祤一步到她面前,玲珑知道,冷清孤傲一向是陈悯知的作风,对谁都是如此,此刻,亦是声清冷冷:“关玲珑,我刚刚要杀你。”

玲珑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欣慰,大概她也明白,陈悯知刚刚要杀她这事,有目共睹,在场的各位,哪一个不是看戏的。陈悯知肯主动摊牌承认,也就意味着这事,是场玩闹,就此了罢。

玲珑其实懒得追究,没有定论的事,就算追究起来,也毫无结果,何况南宫祤岂能不为自己妻子说情,到头来,也是她没好处,玲珑诚恳的点头,跟着台阶下:“我知道。”

“你不问为什么?”陈悯知又道。

“我袒护罪犯,劫狱私逃,该杀。”玲珑比她更肯摊牌,后面两字咬的很重。

这是她最初离开夏朝还被夏朝军一度追杀的理由,若换作别人,怕是早尸骨无存。

陈悯知对玲珑的自知之明不是很感兴趣,挑了眉:“还有呢?”

玲珑仔细想了想,带着莹莹不屑的目光,吭声一嗤,又抛出一条:“隐瞒已嫁之身,贿赂朝廷命官,欺上瞒下,是死罪。”

这话一说出,陈悯知凝了半响。

宫中有谣言,明妃入宫前已嫁人为妻,还有小产遗疾,无法再孕,明妃不常住宫中,是因为王上在外购置了一处静谧的宅子给其安心养病……等等诸如此类谣言,是她特意找人放的。

在年初家宴时,关玲珑中毒昏迷,她就觉得此事怪异,太后赐的药,不可能会有毒,后来从太医处入手,稍微查了查,太医支支吾吾,她用了些手段才肯透漏,原来关玲珑身体底子差,不可再孕。

后来,她落胎养病,南宫祤罢朝三日离了宫中,她原以为他是真的生气,却没想他转眼就同关玲珑夜宿弃府,她不明白,他竟然会带关玲珑去弃府,弃家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时她就想,如果她在他眼中已是身败名裂,那关玲珑也别想好过。

可她完全想不到,此时此刻,关玲珑会当着南宫祤的面,毫不避讳,也不在乎别人目光,直接承认,还扯上了贿赂朝廷命官,仿若欺君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而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耍这种没有意义的小心思。

陈悯知突然明白,也许南宫祤早就知道了吧,他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只怕从关玲珑入宫起就已经细查,只是,他竟然可以毫不在意关玲珑如此身份,可以这样荒唐行事。

陈悯知心底一冷,对玲珑更是没有好脸色,清冷道:“只有这些?”

玲珑当然知道陈悯知想试探审问什么,想杀她的原因这不明摆着么,还不就是今日早晨在巨石后相互看了一眼,陈王后认出了她,而陈王后与南宫颢……她虽不敢肯定,也不能断定,可她也不会说出来,给自己找死的机会。

玲珑有点不耐烦了,淡淡的瞥了南宫祤一眼,决定下一剂重话,懒懒道:“还有,夺夫之仇,不共戴天。”

说出这句话,玲珑自个也深觉虚伪,但没办法,有人要找茬,气势不能输,宠妾的嚣张气焰此刻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瞄了眼南宫祤,他的脸色一下白的厉害。

玲珑料是想,他后宫无妃,定然没怎见过女子为他如何争风吃醋的模样,今日让他见见也无妨,也让他明白,她不知廉耻的程度,可以有多低。

陈悯知自是不敢信,她竟会说出这种无耻之词,夺夫二字,简直是胆大妄言,天下间哪个君王,会是一人之夫。

可凭什么,关玲珑敢这样狂言妄语?凭什么他对关玲珑就可以不计较?

她也只不过是不小心犯了一次错,明明他杀了所有知情人,也说此事至此作罢,她还是他的王后,一切依旧。可她察觉得出,他明明是心怀芥蒂的,却偏偏,还要留着她做王后,这何尝不是在慢慢的折辱她。

他对她比以往更加严冷淡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再不曾正眼看过她,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可她知道,这个关玲珑,却更是可恶,明明知道她要杀人的理由,却仍像看戏似的,还故意做作的给她找理由脱罪。

陈悯知不可忍,说道:“关玲珑,你还知道自己有夫君,你与别的男子公然勾搭,可有认清自己身份?你又将你夫君的脸面置于何处?”

玲珑心底坦然正气,这只是搭个肩而已,光明正大,又没干别的,她已经很自觉得把手放了下来,再且,她与薛小成如何勾肩搭背,南宫祤也不是不知道,他能奈何?

玲珑散漫道:“我夫君,他不会介意的。”

“你怎知他不介意?”

陈悯知横插一句。

玲珑翻了个白眼,陈悯知这话,只怕也是拐着弯说她对前夫不忠不贞,到处勾搭别人,玲珑心底深深的承认,勾引男人这事,她干的太多了,必须得狠狠谴责自己,这一点,确实是不对的。

但不对归不对,她改不改得了,很难说。不过,玲珑还是扬着脸,不紧不慢的说:“他若泉下有知,必定希望我再勾搭个好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又怎会介意呢。”

陈悯知看了眼南宫祤,关玲珑如此口无遮拦大放厥词,他依旧是不动声色,陈悯知真的看不透,到底为何他对关玲珑能够如此纵容?

“虽然我家小成成年纪小了点儿,没财没权又没势力,但对我到底是真心的。”说着,玲珑还故作姿态的摸了摸薛小成圆润充盈的下颌,虽然只是轻轻划过,但确实能感觉出,年少嫩滑。

“啊?”薛小成一秒把脸甩开,撇了她一眼,对她这段发自肺腑的感言别说句号连逗号都不信。

玲珑白了一眼薛小成:啊什么啊,大人说话,小孩闭嘴。

薛小成用眼神回过去:你才小孩,你才幼稚,我把你当姐姐,你竟然对我居心叵测,要脸不?

玲珑:脸是什么?不重要,用一切不可能的言语气死对方才是重要的,她就是勾搭人,怎样?

南宫祤对两人的眉来眼去,是极度忍得住气,除了深深的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再找不出别的表情。

陈悯知一直清楚,玲珑在宫中就不太规矩,出了宫,竟如此当众放肆,听着玲珑对这少年的称呼,陈悯知怔在当场,可一看南宫祤,不苛责不阻止,这让陈悯知脸色再刷白了几分:“……轻俗无耻,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陈姑娘此话怎讲?”此地不是夏朝,玲珑也择了个礼貌称呼,接着道:“小成管我叫姐姐,真心待我,我也很感动,所以亦是认了他为义弟,我与弟弟举止不当,让陈姑娘误会了。”

陈悯知面色刷白刷白的:“认来的姐弟,只怕是别有用心。”

“我身为赵公子的妾室,对他一心一意,自知分寸,从未越矩,不争不抢,我不知何处得罪了陈姑娘,偏要如此污蔑我?我弟弟尚小,不懂这些,还望陈姑娘慎言。”

薛小成看着她露了几分勉强的礼貌,又装出一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只觉心脏有点受不了。

南宫祤脸色本就不太好,此刻听着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一堆废话谎话,更是头疼,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她们根本就不是为他吵架,为自己争个输赢,而是逞一时之快,在口舌上不落下风,这行为,无聊,幼稚,且愚蠢。

静默了会儿,他再听不下去,却不是上前阻止,而是走到花忍面前,说道:“我先回决谷,等她们吵完了,你护送王后回别院。”想了想,然后道:“不,无论用什么办法,打晕绑走用药都可以,差人把她给我送回夏朝。”

花忍木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茱萸说见过冥栈容,但冥栈容去探查那夏家信号之后,便至今无信,弃瑕也说今早出现的夏家信号有些奇怪,花忍,此事你得再留些心,也许……”

花忍接话道:“也许,是夏天无。”隐隐皱了眉:“那我,可要安排人确保玲珑姑娘安全?”

话说完,花忍就觉得自己蠢,跟随而来的几乎全是夏家暗卫,他花忍不过是一个代掌人,无权无实,夏天无一旦回来,那些夏家暗卫是听他的还是听夏天无的?夏天无对这晋国公主的仇,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化解。

“她身边有白衣女子又有薛小成,应该不需要。”

这边,陈悯知心道,同这种乡野出身口无遮拦言语不堪入耳的女子计较,简直是有辱自身门楣,便哼了一声,不再与玲珑费口舌,可转身一瞧,南宫祤不见了踪影。

而后,反倒是花忍走了过来。

陈悯知问道:“他人呢?”

花忍道:“王后,得罪。”

四个字之后,陈悯知倒在了花忍臂弯里。

花忍没留话,带着人离了去。

这一幕,玲珑看得目瞪口呆,南宫祤这是什么路数,没必要下手这么狠吧?念头一起,她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那女子眼瞳缩了缩,盯着她背后,玲珑觉得有点奇怪,那女子甚少会有多余的表情。

玲珑还未来得及回头一瞧,脖子处传来痛感,昏迷前她只听见薛小成惊呼了一声:“义父!”

眼看着自己姐姐被带走,薛小成这才反应过来,来到白衣女子面前,急声道:“姐姐落在我义父手中,会没命的,你还不去救?”

白衣女子淡声:“死不了。”

随后,白衣女子展身,往另一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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