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顼弄清楚了荆州袁家马场的地方,微微瞠目,“荆州,距离芙蓉城有一百里地?”
同时心里飞快的计算着,如果快马加鞭,得跑至少两个时辰,如果靠脚力,日夜兼程也得一整天。
这么远不能靠走,需得骑快马。
店小二听见梁少顼召唤他,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梁少顼从包裹里找出几颗碎银子,递了一个给小二,“帮我做一件事,那角落里的孩子实在可怜,你先给他们吃顿饱饭,然后送到衙门,让官差送他们回家,我还有急事就不亲自送了。”
那小二颇为难的看着梁少顼,迫于他不耐烦的眼神和手中的剑,最后答应下来,“行,就让他在店里吃碗面,我再送到衙门便是,但是他们有些是被骗来的,有些是被家人卖的,最后的结果可能不会尽如人意。”
梁少顼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只能帮她们到这里,将来若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财富,就全都安排了,如果可以,让他们家人也安排了,不然看着如此可怜,我于心不忍。”
小二开心的拿走了银子,“客官您是好人,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梁少顼说,“我去看看柴房里绑的两个人。等一会还须得你带路,去找几匹马”
店小二热情洋溢的甩着抹布说:“客官您请,我们全客栈的都帮你看着,就算没有我们,你还有茅村小伍看着他呢。”
梁少顼一愣,“茅村小伍?”
“就是你那五个小弟,他们说他们是‘茅村小伍’。”
梁少顼错愕而不失礼貌的笑着,往客栈的柴房走去。
自从余痞子被捆着放在客栈的柴房之后,客栈里的店小二,账房先生都乐了,连说话也洋溢着笑容,端菜的脚步也快了许多。还有几个胆大的,看着余痞子成了木棍一样的头,上去欺负了几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倒是那塔一样的胖子,不卑不亢的要求给余痞子的头包扎,甚至还敢威胁梁少顼,不给他包扎要是死了看谁带他去找表弟。
梁少顼倒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更多的原因是那没了耳朵的地方看着触目惊心,包起来眼不见为净。也为自己的“残忍”而感到恼火,这样割人一边耳朵,还不如把他杀了。
不过余痞子好像并不在乎容貌残缺,他还嚷嚷着要喝酒,一双贼眉四处乱打量。
梁少顼看着那塔一样高大的胖子,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嫩豆腐,干嘛跟着这个痞子混,自己做些什么不好,跟着他做人牙子。”
胖塔瞪着他:“怎么着,看我不顺眼啊,要杀我啊?”
梁少顼正喝着小二孝敬来的消化茶,听了他的话一口热茶喷到胖塔脸上,“我杀你干嘛,倒是你助纣为虐我想揍你,”
他话还没说完,胖子身上的肥肉立马抖起来,“来啊,来啊,打我呀。”在地上腾得像只搁浅了的鲤鱼。
梁少顼好不容易等他闹完了,才把刚才没讲完的话,换了一个意思继续说完:“刚才我想说的是,‘听你的话还算有点血性就不打你’,不过现在看你根本就是欠揍。”
他话刚说完,黄毛就带着他的“茅村小伍”五个兄弟噼里啪啦招呼上去了,胖塔被捆了在柱子上直哼哼,“你们都欺负我,都管我叫死胖子,死肥猪,只有余老哥叫我乖胖胖,你说我能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余老哥嘛。”
胖塔这话一出,打他的人都停止了,梁少顼讪笑:“不也有‘胖’字吗,而且还是两个。”
“那不一样,乖胖胖和死胖子能一样嘛。”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史泰,史册的史,泰山的泰。”
梁少顼尴尬的笑道:“史泰,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你的。”
史泰呆头呆脑的嗯了一声。
现在已经知道郁乐在荆州的袁家马场,早一点晚一点都差不多,晚一点也让郁乐这小子多吃点苦头,以后就不敢瞎跑,害得他这个兄长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走上三天两夜来找。
这样想着,跟着店小二到了前面的饭桌上,黄毛带着他的茅村小伍已经占了一个好位置,点了一座好菜,还有两坛汾酒,看见梁少顼,上来将他拉到座位上。
账房先生兴致勃勃端上来两坛汾酒,“客官吃了饭再走,这是上好的汾酒,是我们几个伙计合起伙来请你的,你终于替我们收拾了这个恶人,真是大快人心,我早就想揍他了,镇子上有好多人都想除之而后快。”
正说着,声后却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把扯开账房,拽住他,“贵客,你惹大麻烦了。”
账房先生原本兴致勃勃的,看见这个人,又立马垂头丧气的,“掌柜的,是那个余痞子欺人太盛。”
悦贤客栈的掌柜说,“你懂什么,你知道那余痞子是什么人,睚眦必报的人,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天行道。”
“怎么?天行道很厉害么?”梁少顼看着掌柜,见他一脸的惊悚加无奈,越发的不明白,就那样的一个痞子,他能结识什么样的大人物?
掌柜的又摇头又摊手,无奈的说,“你没听他说吗,天行道的人,不然那痞子哪里有胆量来这里撒野,那个天行道也不是什么好的,对余痞子这样的穷人百般容忍,对我们这些本分的生意人却打家劫舍,这帮匪徒能讲什么道义。”
梁少顼说:“掌柜的放心,我既然惹了天行道,就不怕他找麻烦,如果天行道的来为难你们客栈,你就说是我梁少顼干的,只要是我招惹的,我必不会连累到店家。”
掌柜的无奈的摇摇头,最后他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转身走了。
梁少顼奇怪的看着胆小怕事的掌柜,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他问店小二,“你们掌柜的原来都是这样的?”
店小二说:“不是的,我们掌柜的一般都是苦大仇深的,看我们每个活计都不顺眼,每当发月钱的时候更是剥皮一般痛苦,对你这样的态度已经是我们不敢奢求的。”
梁少顼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那余痞子就是个无赖而已,你们好像很忌惮,任由着他横行霸道?”
小二索性坐在这个“英雄”旁边,与黄毛一起,“你别看那余痞子,一副痞样,听说他背后还真的有人给他撑腰,就是天行道,天行道别说是在芙蓉镇有势力,整个梁国的势力也不小。”
“那这么说我已经得罪了天行道的人了!”梁少顼说,如果天行道和五味茶楼不好招惹,他现在算是结识了一个,得罪了另一个,
小二夸张的拍着脑袋,“哎呀,这我倒是忘了,可不是嘛,这下你可能要完了,惹上天行道所有沾边的都完了,我们只是小小的客栈啊。”
梁少顼看这店小二的反应,怎么也变成了和那掌柜的一样的德行,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你们开的是芙蓉镇最大的客栈,难道也怕?”
小二哎呀一声,“客官你有所不知,天行道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曾经有人和天行道的作对,是个大户人家,你猜结果怎么样。一夕之间把他房门都拆了,家里人全都给他搬到了大马路上,里面凡是值点钱的,全都没了,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你知道吗,但凡能搬走的,连屋顶上的瓦片,茅房里的厕纸都给拿走了。”
那店小二像说书一样说得声情并茂,梁少顼却听笑了,“那不是跟强盗一样?”
“如果真的是强盗也就罢了,偏偏这些打家劫舍来的东西,全都拿来接济穷人,官府要拿他们,都追到了渭河边了,河边却站满了百姓和小孩,等到他们都上了船才散,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听起来,还是个很仗义的帮派,可是怎么会出现余痞子这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说天行道规矩很多,富人想要加入,得经过层层考验,穷人想要加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越穷加入得越快。”
梁少顼呵呵笑着,看了看这个过目不忘的店小二,“我听说你们悦贤客栈不也是藏龙卧虎的吗,许多年来风雨不倒,老板其实是富贾,开客栈是为了慈善,老板娘武功高强,店小二无所不知。”
梁少顼印象中的悦贤客栈就是这样的,之前也听说过打听事情找客栈的店小二准没错,他们接待很多客人,阅人无数,很多事情也都耳濡目染了。
谁知,店小二陆锡伯竟然哭丧着脸,“客官,你听谁说的呀,我们悦贤客栈不过是边陲小镇的一个小客栈而已。不比那开遍全国的悦来客栈,也不比藏龙卧虎的聚贤客栈。我们是悦贤客栈,既没有武功高强的老板娘,老板也没什么人脉,更不是慈善家,小本生意,勉强维持生计。”
梁少顼听得糊里糊涂,聚贤客栈?悦来客栈?悦贤客栈?听起来都差不多,有什么区别吗?
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三个客栈有什么区别,店小二就被叫去拉客,黄毛等不及打开一坛酒,五个人一同起立,恭敬的抱拳,声音洪亮,吐字铿锵:
“在下张涛、在下唐星、在下柳拓、韩庄奇、韩庄伟,我们都是茅村来的,茅村小伍愿跟着大哥一起闯荡江湖。”
梁少顼被这阵势弄得颇不好意思,看着面前的几个少年,连黄毛算在一起,有五个,都是粗布黑绔,腰间别着一把做工粗糙的铁剑,面色黝黑,头上用汗巾扎着一个帽包。
梁少顼也礼貌性的做了自我介绍,“在下梁少顼,从三岔口来。”
一来二去的知道了他们的年龄,他们中叫张涛的黄毛最大,比梁少顼还大两岁,却讨好的管梁少顼叫哥:“梁兄,能结实你这样的英雄真是三生有幸,你可是答应我们了,我们一起去京城的。”
梁少顼一愣,“我什么也没干,就抓了一个余痞子,你们怎么叫我英雄了?”
张涛挠着脑袋说:“就是因为你抓住了余痞子,就算是天行道的人,为非作歹不讲道理也该死。”
他给梁少顼倒了一碗汾酒,捧着酒敬道:“梁兄别误会,承蒙兄弟相帮,我是特地来道谢的,我看兄弟出手不凡,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交个朋友的。”
梁少顼看着这个长相敦厚的黄毛小子,还有他旁边的那四个年龄更小的小兄弟,“可是我是出来找人的,找到了人我就会回家,不是去闯荡江湖。”
他接过张涛递过来的汾酒,喝了一口,烈酒入喉的烧灼感一直流到腹腔,比在家喝的佳酿要酒味重些,香味浓些,但没有佳酿的浓稠挂浆。
那张涛年纪轻轻,黄毛还是少年的样貌,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显的少年老成,“梁兄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表弟不见了,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去找,找到了一起闯荡江湖。”
梁少顼看着也是,这五个人的面相都比较敦厚稚气,无论是从说话的语气,还是他们礼貌的举止,虽然长得略显粗糙,却都有一种成年人的稳重,是五个好苗子,但是却不适合跟着他。
梁少顼说:“我也只是孤身一人,在外面没什么人际,如何能带领你们,如果你们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就先跟着我,到了京城再看有哪些好的去处,再去也不迟。”
五个少年觉得他这话挺有道理,纷纷点头,“多谢梁兄替我们几个谋划,就算我们不跟着你,你也是我们的大哥。”说着一起举起斟满的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