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决定之前,你首先要思考一下有没有被个人的情感和喜恶影响甚至左右自己的决策。
“影响偏误”指基于自己的个人喜恶和偏好对事情做出判断,且做出判断前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慎重的推理过程。
当我们对某事某物进行成本效益判断时,与成本效益完全无关的图画、文字会对我们的情绪产生极大影响,并进而影响到我们对该事该物成本效益所做的最终判断。换言之,很多人固有的喜恶偏好会影响其决策,会让他们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丹尼尔·加德纳(Danie Gardner)曾在《关于恐惧的科学:我们为什么会害怕不该怕的事情并将自己置于更大的危险中》一书中指出,乘客购买航空旅行保险有两个选择,一种保险针对因恐怖袭击等原因所导致的死亡,另外一种保险则覆盖所有死亡原因。虽然前者需要缴纳更高保险金,但仍是很多人的第一选择,因为“恐怖袭击”这一词汇能够引发强烈的负面情绪,从而导致很多人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愿意掏更多钱购买赔付范围更小的保险。
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在《思维的快与慢》一书中提到美国心理学家保罗·斯洛维奇(Paul Slovic)的“影响启发法”(affect heuristic),鼓励人们基于自己的喜恶偏好对不确定的事情进行判断与决策。但是,影响偏误使我们无法认清自己所做决定潜在的负面效应,也看不到未选项潜在的积极因素。加德纳在《关于恐惧的科学》中也特别提到了斯洛维奇的一个重要发现:人们总是高估癌症的严重性,同时却极大地低估了其他疾病的致命性。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解,部分原因有可能在于“癌症”这个词带有强烈的负面情绪;相比之下,像“糖尿病”和“哮喘”这样的词语则明显杀伤力不足,不会导致强烈的情绪。
有些广告告诉公众人体遍布“毒素”,需要用灌肠等方法来为身体“排毒”,努力说服他们对器官与机体进行不必要的大清洗。这就是在利用影响偏误达到推销商品这一目的。因为“毒素”一词让人不禁心生恐惧,进而心甘情愿地接受毫无意义的“排毒”治疗。某些“女性保健品”的广告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直截了当地告诉观众用了这种产品就能完全去除“下面”那种“令人不快的气味”。
广告商们之所以愿意用天价请名人代言自己的产品,正是寄望于消费者在做购买决定的时候被影响偏误左右。摇滚巨星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年轻时曾是广告界的宠儿。有一次我在商店听到有个年轻人对店员说:“给我来个迈克尔”,只见店员默默地给他拿了一瓶百事可乐,因为当时杰克逊代言百事可乐的广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民意调查机构最清楚影响偏误对公众意见的影响力,问卷设计采用不同的措辞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如果想要调查公众对支持、鼓励聘用女性、少数族裔等受歧视者的平权法案持什么样的态度,你可以问他们“是否支持针对妇女和少数民族的优惠待遇”,也可以问他们“是否支持平权法案”,调查结果会有很大差别。同样,关于堕胎问题,直接问“你是否支持堕胎”以及委婉提问“你是否支持女性拥有自主选择权”,所得到的结果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上过演讲训练班的人都知道,除了亲友团的现场助阵,争取观众最好的办法就是讲笑话、讲好笑的故事。开怀大笑总能让人感觉良好。如果观众感觉良好,他们接受你所传达信息的可能性就会大幅上升;反之,如果观众情绪低落或态度冷淡,你说什么他们都很难接受。罗伯特·莱文(Robert Levine)在其著作《说服别人的艺术》中表示,世界上最好的销售人员是那些知道如何让顾客放松并感觉良好的人。
聪明的演说家会视情况借助容易使人产生积极或消极情绪的词汇来操控观众。哲学家杰米·怀特(Jamie White)总结了一系列能让观众欢呼鼓掌的词语:和平、爱、胜利、幸福、安全、保护、无辜、自由、正义、民主、勇气、信心、减免税务等。如果你想要唤醒观众对你所持观点的认同感,不论该观点多么令人生厌、具有欺骗性或对社会有害,只要在演讲词中安排足够多的“欢呼词”,就能达到理想的效果。与之相对的则是“嘘声词”。如果你想要观众发出嘘声,记得在演讲中适时安插以下词汇:仇恨自由、恐怖主义、袭击、野蛮残暴、威胁、懦弱、邪恶、杀戮、极端主义分子、激进主义分子、暴君、独裁、傲慢、社会主义、神神叨叨、伪科学、自由主义分子等。演讲人通常使用这些“嘘声词”来煽动观众对反方的轻蔑情绪。当然,就算是同样的词汇,不同的观众对其也会有不同的反应。以“社会主义”一词为例,有些观众会对其产生正面情绪,有些则会对其持负面态度。不少共和党人将“政府”一词归为“嘘声词”一类,这是近年发展起来的一个新趋势。不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他们都将“制造更多就业机会”视为“欢呼词”。这一表达虽然在政治辩论中带有绝对正面的光环,但似乎没有太大认知意义。
美国政治专栏作家大卫·布鲁克斯(David Brooks)深谙影响偏误的作用。他曾在文章中写道:“大多数人只想要一个能够替他们清楚表达仇恨的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就非常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实际上,这正是金里奇多年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金里奇2006年担任美国众议院议长的时候,为了在十一月大选开始之前提高选民对共和党的支持率,生造出一个新的政敌:三藩市左翼分子。如果你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以下是一些与之相关的基本信息:他们是一群“拥护三藩市左翼价值观”的人;他们支持自由主义价值观,把持精英媒体,希望政府提高税率,关于伊拉克问题主张“切割撤离”或“撤退远离”;他们代表着过去一系列的“失败政策”,其中包括提高税率、加强管制以及臃肿的官僚机构;他们支持绥靖主义和失败主义。用金里奇先生自己的话来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家的钱多得花不了,那么你就应该把自己的票投给这个党,因为民主党人将会非常乐意提高你的税率,把你们家的钱全都转移到华盛顿那班官僚的手中。”他还说:“如果你们想要回到高税率、高利率、高通胀、经济增长缓慢的时代,想要看到更多人失业、银行储蓄减少、假期缩水、官僚主义盛行,那你们就赶紧投票给民主党人吧。”假期缩水?没错,据金里奇先生说,如果民主党人上台,就连公众假期都会缩短。三藩市那些激进的自由主义左派民主党人就是这么坏、就是这么强大!
最后,音乐是有效改变情绪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有人觉得你的观点非常无聊或者令人不快,想让他改变主意最快的方法就是先改变他的情绪。如果我情绪低落、牢骚满腹,想要我改变情绪并进而支持你的行动计划,只需播放吉他大师马克·诺弗勒(Mark Knopfler)为电影《本地英雄》创作的“旷野主题曲”或者爵士乐钢琴家凯斯·杰瑞(Keith Jarrett)的著名专辑《科隆音乐会》给我听就行了。稍微有一些人生经验的人都曾有过普鲁斯特笔下的那种意识流经历,不经意间闻到的某种气味或品尝到的某种味道都会将你带回过去某个温馨的时刻,触动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当然,让你在冲动之下接受一两个不那么理性的提议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