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在庄元父母去世的三年后。
一个偶然的机会,跑了不少名山大川的庄元,在路过一个旧书摊时,看到摊主摆放着的,一本破旧的书。
说它破旧,其实有些不合适,准确来说,它应该是破烂不堪。泛黄的封面缺了一角,装订的线也断了,给人感觉,只要轻轻一碰,整本书就会散开。
慢慢的掀开封面,庄元随便的翻了几张,三四十页的无名书,只有一小部分上面有清晰完整的一页字,其余的要么是被涂掉,要么就是看不清。
虽然如此,但庄元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一本他苦求多年而不得的修行之法。
于是,他连忙从身上掏出一文钱,递给摊主,兴高采烈的抱着书,跑回了暂住的客栈。
点起蜡烛,拿出路上刚买的白纸,庄元准备重新抄一遍这本无名书,只是没有师父领进门的庄元,起步之路异常艰难。
先不说书上的字,写的有些潦草,缺页也是很让庄元头疼的事。自己好不容易看懂了半句话,结果后面又没有了。
揣摩了半天书中真意,看着纸上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庄元的心态爆炸了。
愤而熄烛的庄元躺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抱怨着这本书的前主人,许是多日奔波,庄元并没有抱怨的太久,就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又是一日雄鸡啼鸣,庄元睁开双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无名破书,庄元耐着性子又翻了几页,“难道周公见我太笨,施法提点了我提?”,庄元有些惊讶,因为他一下就看懂了面前的这一页。
匆匆翻完了一整本书,庄元发现,整本书只有这一篇“分灵”他能轻松看懂,而且也只有这一篇是完整的,没有缺页少字。
此后几天,重新燃起斗志的庄元,准备将自己以前遍访名山所得,统统融入这本破烂的书中。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傲霜枝”,走进马厩,庄元把手里的青草放进马槽,摸着面前小马的耳朵,轻声说道,“小元啊,两年了,这院里的荷叶开了两年,谢了两年,可是我庄元,还有几个两年能过啊!”
掸了下身上的灰,庄元又往马槽里添了些草,“我留在这,已经两年了,可这本书,我还没有写完。你知道吗?写这本书时候,我心里很害怕,我害怕写下去,因为我不知道,我写的到底对不对,写的有多少是对的,又有多少是错的。”
“我多想有个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一遍,说我写的一窍不通,然后扔给我一本得道秘籍,让我照着修炼。可是没有,从头到尾,一个人没有。但我最怕的,还是最后……”
看着逐渐见底的马槽,怅然若失的庄元走出马厩,仰天大声道,“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与“小元”夜谈后,庄元静下心来,把这本耗时两年的书补完了。然后,他就开始修炼起这本,由他自己写成的“秘籍”。
出乎意料的,他似乎写的还不错,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在体内运行。
知髓食味的庄元,便一边拿着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一边修改着书里面的内容,慢慢的修行了下去。
修行初期,庄元继续在客栈给人跑堂,大概一年之后,他结束了这种“闭关”的生活,辞别对他很是照顾的掌柜,四处流浪,开始他的“驱鬼降妖”的生活。
出关的庄元,秉着柿子要挑软的捏的准则,到处打听将死之人的住所,想看看有没有被鬼差遗忘的鬼魂,以此来磨砺自己。
只是天不遂人愿,有时躲在墙角、有时蹲在马槽的庄元,开着他那不时失灵的天眼,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鬼差们把死人的魂魄带走,没有给他留下一点机会。
驱鬼不成,庄元只能另谋出路—降妖。
定下新目标的庄元,开始往深山老林里面跑,每到一个山脚,他都要先找当地的猎户,去做下调查,以防遇上硬茬子。
“老虎精,太强”“蛇精,太毒”“野猪精,打不过”……就这样,在庄元深思熟虑,几经打听后,他定下了第一个目标—兔子精。
照常理来说,兔子是性情温和的动物,有时它们还害怕与人接触,所以它即使修炼有成,应该也不会主动找人类的麻烦。
可是住在大拳山脚下的村民,却饱受一只兔子精的折磨,“那兔子有狗那么大”“对,叫声像狼一样”
“还有、还有,那兔子是吃肉的,我们村经常丢些鸡、鸭什么的”庄元站在村庄里,听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描述着山上那个恐怖的兔子精。
听完村民的描述,庄元心里很困惑,身体像狗一样大、还有狼一样的叫声、还吃肉,不应该就是只狼吗,最少也是条狗?为什么一定要说是兔子精呢?
“因为它的腿是贴着地面的,而且它有一对兔子耳朵,所以我们才说它是一只兔子,不过你可不要被它表象给迷惑了。”一个在兔口逃生的樵夫,对庄元比划着,表情惊恐的劝着他。
听到这,庄元更疑惑了,“难道是什么洪荒异兽。恩…先去山上打探一下虚实,要是兔子精就降伏它,要是其他什么精怪,就放它一条生路。”
抱着这样的心态,庄元从村民手里“借了”两只鸡,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大方山。
秉着修道之人不乱杀生,所以庄元“借的”两只鸡都是死鸡。在找到村民口中,兔子精常出没的地方后,庄元把一只死鸡放在树下,设了一些猎户教他的陷阱,然后躲在很远的地方悄悄观察着。
日落西山,森林里面逐渐暗了下来,饱受蚊虫叮咬之苦的庄元,渐渐坚持不下去了,“算你这只兔子精走运,我这次放过你,等我下山准备准备,再来收拾你”,在一番自我安慰后,庄元起身准备下山,正当他想着下山之后,该怎么对村民们讲述自己智斗野狼精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
庄元赶紧转了身,趴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前方的声音,“哈、哈”。
庄元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挠了挠了头,在脑子里想着是什么动物的声音,这时,耳边传来了“咔嚓”一声,是庄元放在鸡旁边的捕兽夹!接着,捕兽夹所在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哀鸣之声。
庄元听着前面传来的阵阵哀鸣,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是狗”,庄元小声念道,赶忙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只见一个浑身雪白,长着一对兔耳的小兽趴在地下,它被捕兽夹夹住的右后腿上,红色的鲜血缓缓的流到了地上。
小兽看见庄元跑了过来,顾不上疼痛,对他连吼了几声,庄元对它摆出安静的手势,然后慢慢走到捕兽夹那里,把捕兽夹慢慢掰开。
小兽似乎看出庄元是在帮助自己,便安静了下来,很是配合,没有乱动,只是不时的小声哀鸣几声。
捕兽夹很快就被庄元掰开了,庄元掏出怀里的草药,在小兽的伤口上上均匀涂抹着。
在给小兽上药的时候,庄元发现它其他几条腿上,也有些许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疤,有的却还没有。
“原来它是因为腿受伤,才贴着地走的啊。”庄元看到小兽腿上的伤口这样想到,“好了,既然你不是什么精怪,而且因为我,你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那我就把你治好,再再走吧。”庄元摸着小兽的兔耳,轻声说道。
这只奇怪的小兽也不知是何品种,除了样貌奇怪,就连身体都很奇怪,捕兽夹给它造成的伤口,竟然两天就好了,“那你这其他腿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庄元一边给小兽喂着食物,一边摸着它的伤口问道。
喂完食物,庄元摸着小兽脑袋,轻声说道:“你身上伤口好的也差不多啦,以后可以在山里抓下野鸡什么的,只是不要再去村子里面偷人家的鸡,要是被他们抓住,会把你打的很惨的。”
见小兽乖巧的点了点头,庄元便接着说道:“那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被食物骗了,否则,可不一定有我这样的好人去救你了。好了,我走了,你要保重。”
说罢,庄元便站起身来,准备向山下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感到脚边有阻力,低头一看,是那只雪白的小兽,咬着他的裤腿不松。
想着小兽应该是没有吃饱,庄元蹲下身子,无奈的说道:“我这已经没有东西吃了,你要想吃的话,就要自己去抓了。”
那只小兽听了庄元的话后,却是无动于衷,一直咬住他裤腿不放,“你是想跟我一起走?”,庄元试探的问了问。
小兽听完,猛的松开庄元的裤脚,在那不住的叫了起来,“跟我一起可是很辛苦的,有时候可能没有东西吃。”庄元继续小心的问道,这时,小兽的叫声突然减缓了一点,似乎在思考。
庄元见此也就没有着急,蹲在那等着小兽思考。
半晌,小兽似乎思考好了,又继续急促的叫了起来,“恩…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就带着你一起走吧!”庄元拍了拍小兽的头,笑着说道。
“看你的体型,年纪应该也不小了,那我们俩就以兄弟相称怎么样?”“嗷呜、嗷呜”
“你答应就好,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嗯,就叫你念儒怎么样?”“嗷呜、嗷呜”
“好了,我知道这个名字好听,你也不看看是谁起的。”
秋夕入林,一人一兽慢步前行,林间竹叶沙沙,头顶月光皎皎,耳边诗词句句,细细听来,却是“早知身世两聱牙,好伴念儒公子、赋雄夸”
“嗷呜,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