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潘恩沿着西边高速公路加速行驶着,决心在修道院关门前赶到。她思绪纷飞,思考着所有纠缠着斯嘉丽的问题,那些不该由一个十几岁孩子承担的问题。斯嘉丽在改变,凯特琳很肯定这点。她已不再是单纯的人类,而且每一天,她都变得更不是。凯特琳感到她正在变成凯特琳她曾经是的东西——龙人。
当然,凯特琳已经无法直接回忆起自己是龙人的时候,但是从她在阁楼上发现的日记本——她的龙人日记上读到了——她感到所有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日记是真的——她感觉的确是真的,那么回溯往日,曾经,她自己也是一个龙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最终回到了这里,在当今,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有着平凡普通的家庭,并且对之前毫无记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家庭已经远远不再正常,她的生活已远不再正常。她的女儿,不知为什么,正在变成她自己曾经是的东西。
凯特琳第一千万次希望,她从来没有找到那本日记本。她感到找到它仿佛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是将梦魇散播到乐土之上。她无比希望她可以将一切回归到正常。
她必须找到答案。她必须切切实实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她不能让一切回到正常,那么她至少应该找到更多关于斯嘉丽正在发生什么的东西。并找出看看有没有任何方式纠正它。
凯特琳一边开着车,一边再次想起她在图书馆里发现的那本善本书。最重要的是,想着那本珍本书和那张被撕去一半的纸页。她想着那用拉丁文写的、可以治疗龙人瘟疫的古老的仪式。她再次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那是不是只是一个流传的民间故事?一个街头巷里传下的故事?
当然,任何严肃的学者都会认为那是。而且她自己一方面也想这么认为。但是她另一方面却坚持认为不是,坚持认为这是最后一种可能拯救斯嘉丽的希望。她第一千万次想知道她要怎样才能找到纸的另一半。这是一本现存最珍稀的善本书上的一页,而且甚至她都无法成功找到另一份现存的复本,又怎么有机会找到里面的另半页?毕竟,这页被撕去一半,仿佛是想要将那隐藏起来。但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些神秘的疑问只是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深。
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日记本上,自己在几个世纪以前手写记下的日记上来,集中到自己描述的修道院下面的龙人家族上来。她写了有一个密室通往这个家族,在地下,在更低一层。她必须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如果有什么迹象,任何迹象表明是真的,那么那将证实她所有所想的,将让她有信心继续向前。但是如果那里没有任何迹象,那么那将让她的整个日记变得不可信。
凯特琳驶下高速公路,穿过Fort Tryon公园,并且开进修道院主入口。她开上一条狭窄曲折的坡道,然后最终将车停在巨大的建筑物前。
当她下车后,她停下来,抬头看。不知什么奇怪的原因,她感到对这个地方出奇地熟悉,仿佛这里曾经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就她所知,目前为止,她只到过这里一两次。除非,当然,她日记里所写的都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是她感觉到的真实的东西?还是这些仅仅是她期望有的感觉?
她匆匆穿过拱形前门,走进这座石头建造的中世纪建筑,走上一条长长的坡道,并走下一条长长的狭窄走廊。她终于来到主入口,买了门票,然后沿一条走廊朝前走。她经过右边一个有着排排拱门的小院子,院子里是一座中世纪风格花园,落叶微微闪着光。这是一个工作日午后,整个地方几乎空无一人,她感到仿佛完全一个人。
直到,她听到音乐声。开始,那只是一个声音,然后几个声音,在唱歌。这是一支小合唱队在演唱古老的曲调。她不是很能辨认出这是现场演唱的还是录音播放的,她站在那里,呆住了,聆听着这天籁般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城楼间。她感到时空穿越,仿佛来到另一个时代和地方。
她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但是她必须去看看音乐声从哪里来。她转过另一条走廊,并循声而走。她走进一扇小小的中世纪风格的门,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小小的礼拜堂,这里有着高耸的天花板和彩色的玻璃窗。她惊讶地看见,那里,站着一个六人组成的合唱团,是比她更大的男人和女人,穿着全白色袍子。他们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礼拜堂,一边演唱一边低头看着歌谱。
凯特琳看到了标志,看到告示板上广播着的下午演唱会——罗马教皇格里高利赞美诗。她意识到她撞进了一个演唱会现场。同时,她是礼拜堂里唯一一个听众。显然,没有人知道这场演唱会。
凯特琳一边聆听音乐,一边闭上双眼。乐声如此优美,如此打动人心,她感到自己很难离开。她睁开眼睛,并环视着中世纪风格的墙面和家具,这让她更加感到恍若不在现实之中——她在哪里?
歌声终于停下,她转身,匆匆走出房间,企图恢复回到现实的感觉。
她匆匆重新沿着走廊走着,并来到一个石阶梯前。她走下楼梯,沿着楼梯曲曲折折来到修道院更低的地面,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她的心跳加快。这个地方感觉如此出奇地熟悉,仿佛她曾经在这里度过时光。她不明白。
她匆匆来到更低一层,想着她日记本上对它的描述。她记得那里提到入口,那个秘密入口,从入口下楼梯可以通往隐蔽的一层,通往迦勒家族。
当她看到左边用绳子围起的区域时,更加高兴起来。绳子后面是被完美保护起来的中世纪楼梯。楼梯往上,但是只到达天花板,去不了任何地方。这只是一个工艺品,用于展览。她日记里描述了和这一样的一个楼梯。
但是楼梯那里也有一个小小的木门隐藏在下半部分,凯特琳不知道门后面是否有楼梯通往下面,通往另一层。它被绳子围起来,她没法靠近它。
她必须知道。如果楼梯通往下面,那么她日记里写的所有的都是真的,而不是想象。
她四处张望,瞄到房间远远的另一端有一个安保员,正在打盹。
她知道穿过博物馆里的绳子会惹上大麻烦——甚至可能会被拘留。但是她必须知道。她必须迅速行动。
凯特琳突然踏过天鹅绒绳,朝楼梯走去。
突然,一阵警报声响起,尖叫着刺穿空气。
“嘿,女士!”安保员大叫起来。
他开始朝她跑来。警报声尖锐刺耳,她的心在胸膛里撞击着。
但是现在太晚了。她不能返回去。她必须知道。踏过那条绳索、妨碍博物馆的展览、做所有常规不允许的事情都与她的天性背道而驰——尤其在这历史与文物被照管之地。但是她没有选择——斯嘉丽的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
凯特琳来到楼梯上,手抓着中世纪的木质扶手。她拉拽着走上楼梯。
门打开了,此时,她看到了楼梯通往哪里。
哪里都不是,它在地板那里消失。这是一个假楼梯,只是一个展品。
她的心一沉,失望悲伤。这里没有地下密室,没有活板门,什么都没有。正如展览所见,这只是一个楼梯,是展览的一部分,是一件工艺品,是一个遗物。这都是谎言,统统都是。
凯特琳突然感到后面一双手臂坚定地抓住自己,将她往外面拽,拽到天鹅绒绳外面,来到另一边。
“你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另一个安保员叫道,他一边走过来,也来帮忙拽开她。
“抱歉。”她说,努力飞快地想着,“呃……我……我耳环掉了,掉出去了,弹到了地上。我想它掉到那里去了,我只是在找它。”
“这里是博物馆,女士!”他叫着说,涨红了脸,“你不能就那样穿过绳子,而且你不可以触摸东西!”
“我很抱歉。”她说,喉咙干干的。她祈祷他们不会拘留她。她知道,他们当然可以。
两个安保员看着彼此,仿佛在商量。
终于,其中一个说:“出去吧!”
他推着她。凯特琳松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沿着走廊匆忙走开。她瞄到一扇打开的门,通往外面,通往一个低台,然后她跑着穿过门。
她发现自己来到外面,在低台上,在十月凉爽的空气里,她的心仍然扑通直跳。出来到这里她感到十分高兴,但同时,她也心烦意乱。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的整个日记是不是编的?是不是所有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她想象的这一切?
但是,那么,要怎么解释艾登的反应?
凯特琳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平台,穿过另外一个中世纪风格花园,花园里种满矮小的果树。她一直走着直到来一个大理石栏杆前。她倚在栏杆上,并望过去,远处,她可以看见哈德逊河,在夕阳的残照里波光粼粼。
她突然转身,莫名地期望迦勒会站在那里,在她身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以前到过这里,和迦勒一起站在过这平台上。这根本说不通,她是不是大脑不清醒了?
现在,她不那么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