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打开谷仓门，瞟了一眼外面被白雪覆盖的世界。白色的阳光四处反射。她用手捂住了眼睛，觉得疼痛难耐，她的眼睛痛得要死，似乎从来都没有那么痛过。
迦勒在胳膊和脖子抹了一层薄薄的透明东西之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那个透明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保鲜膜一样，但当他涂抹上去的时候，它似乎溶解在他的皮肤里。完全看不出来涂抹过任何东西。
“那是什么？”
“皮肤保护层，”他一边说，一边往下看，一遍遍仔细地涂在手臂和肩膀上。“有了它，我们可以走出去，走在阳光下。否则，我们的皮肤会被烧伤。”他看着她。“你暂时还不需要这个。”
“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相信我，”他笑着说。“你到时就知道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罐眼药水，往后仰着身子，在每只眼睛里滴了几滴。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的眼睛一定是看起来很痛，因为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往后仰”他说。
她往后仰。
“睁开眼睛，”他说。
她眼睛睁圆了，他靠过来，在每只眼睛里滴了一滴。
眼睛发疯般地刺痛，她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噢，”她一边说，一边揉着眼睛。“如果你在生我的气，那就直接告诉我。”
他咧嘴一笑。“对不起。它一开始的时候会很痛，但你会习惯的。几秒钟以后这疼痛感就会消失。”
她眨了眨眼睛，再揉了揉。最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不痛了，感觉良好。他是对的：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如非必要，我们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在阳光下行走。白天我们都会变得虚弱。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出去。”
他看着她。
“他的那所学校，”他说。“远吗？”
“只有几步之遥，”她说，拉着他的胳膊，领着他穿过盖满了雪的草地。“它叫奥克维尔高中。几个星期前，我也在这里上学。我的朋友们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
奥克维尔高中看起来和凯特琳的记忆完全一样。能回到这里，真是很不可思议。她仰望着它，感觉仿佛就像刚刚休了一个短假，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一般。在某一瞬间，她甚至相信，过去几个星期里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个疯狂的噩梦。她幻想着，一切都完全恢复正常，就像以往一样。这感觉很好。
但是，当她看了看，看见迦勒站在她的身边，她知道没有什么是正常的。如果有什么比回到这里更不可思议，那就是，她和迦勒一起回来了。她将与这个美丽的男子一起，进入她的母校，他身高六英尺有余，宽阔的肩膀，全身穿着黑色，黑色皮风衣的高领围着他的脖子，后面是他滑落的长发。他看起来就像，刚刚从那些流行的少女杂志封面走出来的一样。
凯特琳想象着，当其他的女孩看到她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一边想一边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受欢迎的人，当然也几乎没有男孩很在意过她。当然，她也不是不受欢迎——她有一些很好的朋友——但她几乎从来都不是最受欢迎团体的核心人物。她猜自己可能处在某个中间地带。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曾被几个最受欢迎的女孩嘲笑。她们似乎总是粘在一起，趾高气扬地走过大厅，无视任何她们认为不像自己这般完美的人。现在，或许，他们会注意到了吧。
凯特琳和迦勒走上台阶，穿过学校的大门走了进去。凯特琳瞟了一眼大钟：8:30。完美。第一节课就快要结束了，大厅下一秒就会挤满了人。这样就不会使他们那么显眼。她就不必担心保安，或者大厅通行证。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几秒钟之内，大厅里开始堆满了人。
和那个可怕的纽约市高中相比，奥克维尔好了不止一百倍。在这里，即使在大厅到处挤满了人，仍有足够的空间移动。墙上的大玻璃窗排成一列，光线明亮，还可以看到窗外的天空，不管去哪里都可以看到树木。这几乎足以让她想念这里。几乎。
她受够了学校。事实上，她只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但她觉得，她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学到的，似乎比她以往在教室里学几个月，然后拿到正式文凭还要学得更多。她喜欢学习，但她也很高兴永远不用再回来。
当他们走下大厅的时候，凯特琳扫视着寻找熟悉的面孔。他们穿过了大多数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但她没看到一个她三年级班的人。但是，当他们穿过另一群孩子时，她惊讶地看到所有女孩脸上的反应：每一个女孩都直勾勾地盯着迦勒。没有一个女孩试图掩饰一下，或者甚至能够移开目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就像她和贾斯汀·比伯一起走下大厅一样。
凯特琳扭头一看，所有的女孩都站在那里，一直在看。几个人还在交头接耳。
她转过头去看着迦勒，想知道他是否也注意到了。如果他注意到了，他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他肯定并不在意。
“凯特琳？”一个震惊的声音传来。
凯特琳扭头一看，看到路易莎站在那里，这是她搬家之前的朋友之一。
“噢，我的上帝！”路易莎兴奋地补充说，张开她的双臂准备拥抱她。在凯特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易莎就拥抱了她。凯特琳也回抱了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感觉真好。
“你怎么了？”路易莎兴奋而匆忙地问，她总是那样，还夹带着轻微的西班牙口音，这是因为她几年前才从波多黎各搬到这里。“我搞不懂了！我还以为你搬家了呢！？我给你发了短信和即时消息，但你从来都没有回复——”
“我很抱歉，”凯特琳说。“我的电话丢了，附近还没有任何电脑，而且——”
路易莎没有在听凯特琳讲话。她刚刚看到了迦勒，她正盯着，如醉如痴。她的嘴都快掉到下巴来了。
“你这朋友是谁？”她终于问，几乎耳语般地问。凯特琳笑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朋友如此慌张过。
“路易莎，这是迦勒，”凯特琳说。
“很高兴见到你”，迦勒说，低头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路易莎只是一直盯着。她慢慢地举起了手，还在怔怔发呆，显然太震撼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转过来看着凯特琳，不明白凯特琳怎么可能搞定一个这样的帅哥。她对凯特琳另眼相看，仿佛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嗯……”路易莎终于开口，睁大了眼睛说，“……嗯…那个……比如……就像……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愣了一秒钟，凯特琳才想着如何应答。她想象着告诉路易莎一切，然后马上就对这个想法一笑置之。这是行不通的。
“我们在……一次演唱会遇到的，”凯特琳说。
这回答至少部分正确。
“我的天，什么演唱会？在这个城市吗？黑眼豆豆！？“她匆忙问，”我超嫉妒啊！我一直渴望见到他们！”
凯特琳想象迦勒在一场摇滚音乐会的样子，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不知怎的，她似乎完全没办法想象他会出现在那样的地方。
“嗯…。不完全是，”凯特琳说。“路易莎，听着，对不起今天就聊到这里，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需要知道山姆在哪里。你见过他吗？”
“当然啦。每个人都见到了。他上周回来的。看起来怪怪的。我问他你在哪里，他干什么去了，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他可能在他心爱的空谷仓里睡觉吧。”
“他不在，”凯特琳回答道。“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真的吗？对不起。那我就不知道。他是二年级学生，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很难遇到。你有没有尝试过给他发即时通讯呢？他总是在Facebook上。”
“我还没有手机——”凯特琳准备说。
“拿我的，”路易莎打断了她，还没等凯特琳说完，她就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凯特琳手里。
“Facebook的已经启动了。只需要登录，然后就可以给他发消息了。”
对哦，凯特琳想。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
凯特琳登录了，在搜索框中输入山姆的名字，提出了他的个人资料，并点击消息。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写什么。然后她打字：“山姆。是我。我在谷仓里。过来见我。尽快。”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把电话递回给了路易莎。
凯特琳听到一阵骚动，然后转过身去。
一帮最受欢迎的高三女生正朝着他们，从大厅走下来。他们窃窃私语。都直勾勾地看着迦勒。
第一次，凯特琳感觉到，在她们体内涌上了一股不同的情感。嫉妒。从这些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女孩眼睛里，她可以看出，她们很想马上偷走迦勒。这些姑娘们可以搞定学校里的任何一个男孩，任何她们想要的人。无论他是否有女朋友，这都不重要。你只能希望她们没有看上你的男人。
而现在，她们都在盯着迦勒。
凯特琳希望着，希望迦勒对她们无感，祈祷他还是喜欢自己。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他要这样做的理由。自己相貌平平。当像她们这样的女孩愿意付出一切拥有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愿意和她在一起呢？
凯特琳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些女孩继续往前走。就这一回。
但是，当然，她们没有。当这群人转弯直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嗨，凯特琳”其中一个女孩假装亲切对她说。
蒂芙尼。她是个身材高挑，有着金色直发，蓝眼睛，还很骨感的姑娘。从头到脚挂满了名牌服饰。“你这朋友是谁啊？”
凯特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蒂凡尼，还有她的朋友们，从来没有对凯特琳客气过。她们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她惊呆了，她们居然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名字。而现在，她们还在主动交谈。当然，凯特琳知道这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想要迦勒。没办法只有屈尊降贵，和自己说话。
这不是个好兆头。
迦勒一定是感觉到凯特琳的不安，因为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并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肩膀。
凯特琳这辈子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感谢这些举止。
有了新的自信，凯特琳有了说话的勇气。“迦勒，”她回答道。
“这样，比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个女孩问。邦妮。除了头发是黑色的，她完全就是蒂芙尼的翻版。“我还以为，你是离开了还是什么的。”
“嗯，我回来了，”凯特琳回答道。
“那么，你，也是新来的吗？”蒂凡尼问迦勒。“你是高三的？”
迦勒笑了。“是的，我是新来的，”他若有所思回答道。
蒂芙尼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她理解的意思，他是学校的新生。“太好了，”她说。“今晚有个晚会。是在我家里。只有几个亲密的朋友要来，但如果你来的话，我们都会很高兴的。…嗯…我想，你也是”“蒂凡尼看着凯特琳说。
凯特琳感到愤怒在她体内增长。
“女士们，很感谢你们的邀请”迦勒说，“但很遗憾，凯特琳和我今天晚上已经有一个重要的活动。”
凯特琳感到她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大获全胜。
当她看到她们一副泄气的样子，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畅快。
女孩们嗤之以鼻，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凯特琳，迦勒和路易莎站在那里，孤单。凯特琳长吁了一口气。
“哦，我的天啊！”路易莎说。“那些女孩以前从来不屑花时间搭理任何人。更不用说邀请谁了。”
“我知道，”凯特琳说，依然还震惊不已。
“凯特琳！”路易莎突然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我刚想起来。苏珊。她说了一些关于萨姆的事情。上星期。他和Colemans在一起玩。我很抱歉，我刚刚才想起这些。或许这能有些帮助。”
Colemans。当然。他一定会在那里。
“还有，”路易莎接着匆忙说，“我们都今晚会在弗兰克斯聚会。你一定要来！我们非常想念你。当然，带着迦勒一起来。这会是一个很棒的晚会。半个班的人都会去。你一定要来。”
“嗯……我不知道——”
上课铃响了。
“我得走了！我很高兴你回来了。爱你。打电话给我。再见！“路易莎说，她朝迦勒挥了挥手，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凯特琳想象自己回到了她正常的生活。和所有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参加聚会，在一个正常的学校上学，即将毕业。她喜欢这种感觉。有那么一会儿，她很努力地把上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抛出脑后。她想象着一切不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她四处看了看，看见迦勒，现实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生活已经变了。永远变了。永远不会像从前那样。她不得不接受。
更何况，她杀了人，警方正在寻找她。他们要抓住她只是时间问题。还有，整个龙人种族也正在找她，然后还想杀死她。另外，那把她一直在寻找的剑，能够拯救很多人的生命。
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以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只能接受现实。
凯特琳挽住迦勒的胳膊，领着他走向前门。朝Colemans一家走去。她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这不难明白，萨姆就住在那里。如果他不在学校，那么他现在很可能就在他们家。那里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当他们走出前门，走入了新鲜的空气里，她惊叹再次走出这所高中的感居然这么好——这一次或许是永远离开了吧。
*
凯特琳和迦勒走过Coleman家，草地上的雪在脚下咔嚓作响。房子本身不是很大——它位于乡村公路边上一个中等大小的牧场里。但在房子的背后，在整个牧场的后面，有一个谷仓。凯特琳看到在草坪上随意停放了很多破旧的小货车，在雪上还有足迹，她知道很多人都曾去过谷仓。
这就是奥克维尔的孩子们的生活——他们去彼此的谷仓玩。奥克维尔是农村，所以孩子们有机会在远离父母的地方里一起玩耍，让他们不知道或不关心你在做什么。这可比在地下室玩强多了。你的父母什么都听不到。而你也有自己的入口和出口。
凯特琳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谷仓，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进屋，她就被里头的气味熏得不行。浓浓的雾团挂在空中。
那味道里，还夹杂着变酸啤酒的气味。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超过一切事物——是一股动物的气味。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敏锐的嗅觉。动物的存在感冲击着她的每一个感觉，仿佛就像嗅到了氨一般。
她往右看了看，放大。在角落里，是一个大型的罗威纳犬。他慢慢地坐起来，盯着她，咆哮着。它爆发出低沉，含混的低吼。这是布奇。她现在记起它来了。它是Colemans家讨厌的罗威纳犬。仿佛Colemans嫌这里不够混乱，还需要一只危险的动物来搅局一般。
Colemans一家一直都不是省油的灯。三兄弟——分别17，15，和13岁——不知在什么时候，山姆已经成为了老二加布的朋友。这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糟糕。他们的爸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了他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的妈妈也从来不回家。他们基本上是自己把自己养大。尽管年龄还小，但他们总是喝多甚至酩酊大醉，而且总是逃课。
山姆和他们在一起玩让凯特琳很不高兴。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背景音乐里播放着平克·弗洛伊德乐队的歌。希望你在这里。
偶像崇拜，凯特琳想。
房间里很黑，尤其是从阳光明媚的外面走进来，她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才调整过来。
山姆。他就在那儿。坐在那破旧的沙发上，坐在中间，周围有十几个男生围着。一侧是加布，而布洛克则在另一侧。
山姆弯腰吸着烟斗。他刚吸了一口，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吸进去的气体久久地含着。终于把烟圈吐了出来。
加布拍了拍他，山姆抬头看了看。在吞云吐雾的烟霾里，他盯着凯特琳。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凯特琳突然感到肚子疼痛万分。她失望透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对方，是在纽约，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她难听而伤人的话。“滚！”她当时喊道。为什么自己当时要这么苛刻？为什么当时没有把这些话收回来？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当时她选择了不同的话语，也许现在事情会有所不同。
同时，她也觉得到很生气。气Colemans几兄弟，气这些围坐在谷仓破旧的沙发、椅子和干草堆里的所有男孩，他们坐在一起，喝酒，抽烟，无所事事。他们糟蹋自己的生活不要紧。但他们不能把山姆也卷进来。他比他们好太多了。他只是从来没有过任何指导。从来没有父亲做榜样，从来没得到妈妈的任何疼爱。他是一个好孩子，她知道，如果能在一个哪怕是半稳定的家庭里，他都可能在班上名列前茅。但不知何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不关心这些了。
她朝他走近了几步。“山姆？”她问道。
他只是盯着她，不发一言。
从他的眼神里很难看出什么端倪。他是不是吸毒了？他是在假装不关心吗？或者是他真的不在乎？
最让她痛心的，是他冷漠的神情。她原本还期望，他见到她会很高兴，会站起来，给她一个拥抱。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好像她是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许他只是在他的朋友面前演戏？又或者，她这次难道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几秒钟过去了，终于，他扭过头去，把烟斗递给他的一个朋友。他一直看着他其他的朋友，无视她。
“山姆！”，她喊道，声音更响亮，她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我在和你说话呢！”
她听到他那帮损友的嘲笑声，觉得怒气逐渐上升。她开始觉得有些别的东西在体内蠢蠢欲动。动物的本能。她的怒气直涌，似乎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担心自己很快会把持不住。她不再是人。而会变成动物。
这些男孩都很高大，但在她血脉中升腾起的力量却告诉她，她可以瞬间处理其中的任何一个。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愤怒，她希望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控制得住。
与此同时，那只罗威纳犬渐渐增大了他的咆哮声，开始慢慢朝她走来。仿佛它感觉到某种东西要来临了。
迦勒温柔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还在那里。他一定是觉察到了她的怒气在上升，以及他们之间的动物本能。他试图安抚她，告诉她要控制自己，不要让自己发飙。他的存在让她感到安心。但要控制怒气并不容易。
山姆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带着蔑视的眼神。他还在生气。显而易见。
“你想干什么？”他厉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尤其她还有这么多事情想要问他。但她的母性本能在这时占了上风，所以才说出了刚才这番话。
窃笑声更大了。她的愤怒值继续上升。
“你会在乎吗？”他说。“是你说让我走的。”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很高兴，她有机会说出来。
但这似乎并没有动摇他。他只是盯着。
“山姆，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她说。
她希望把他带出那个环境，带到新鲜的空气里，带到他们可以真正谈话的地方。她不仅想知道自己的爸爸；她也想和他说话，就像以前那样。然后再把他们妈妈的消息，以温和的方式告诉他。
但事与愿违。她现在可以看出来了。事情正急转直下。她觉得，这个拥挤谷仓里的能量实在是太黑暗了。太暴力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控制。尽管迦勒的手一直都在那里，但她就是无法克制那些势不可挡的愤怒。
“我就在这儿坐着不走了，”山姆说。
她能听到，他的朋友发出了更多窃笑声。
“你为什么不放松一点？”其中一个人对她说。“你很紧张。快来坐。来试试。”
他把烟斗拿出来给她。
她转过身来，盯着他。
“滚你的蛋！”她咬牙切齿说道。
那帮男生发出捣乱起哄的声音。“哦，死定了！”其中一个人喊道。
给她烟斗的男孩，是一个高大且肌肉发达的家伙，曾在足球队里踢球，他的脸变成了亮红色。
“你说我什么，贱人？”他站着说。
她抬起头来。他比她印象中要高出很多，至少有6尺6。她感觉到迦勒在她的肩上的手收紧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想努力让她保持冷静，还是因为他自己也绷紧了神经。
房间里紧张的气氛急剧上升了。
罗威罗威纳犬慢慢地爬近。现在它离她只有一英尺远。而且还像疯了似的咆哮着。
“Jimbo，放松点，”萨姆对那个大男孩说。
还是那个会保护人的山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保护着她。“她是个讨厌鬼，但她不是故意的。她还是我的姐姐。放松点。”
“我就是这个意思，”凯特琳大叫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愤怒。“你们觉得你很酷吗？让我的弟弟喝醉？你们是一群失败者。无处可去。你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悉随尊便，但不要把山姆也拖进去！”
Jimbo看起来更加愤怒了。他朝她走近了几步，似乎在威胁她。
“好了，看看这是谁。老师。还是妈妈。在这里教育我们该做什么！”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废柴男友在这里教育我！”
Jimbo走近了，用他爪子般的大手，在凯特琳的肩上推搡了一下。
大错特错。
凯特琳被气炸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就在Jimbo碰到她的瞬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把他的手腕扭了回去。他手腕折断时还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断裂声。
她把他的手腕高高地抬在背后，然后推了他的脸，把他推到了地上。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他就倒在地面上，脸还贴着地，非常无助。她往前走了一步，把脚踏在他的脖子后面，把他紧紧地按在地上。
Jimbo痛苦地尖叫着。
“天啊，我的手腕，我的手腕！他妈的婊子！她折断了我的手腕！”
山姆站了起来，就像所有其它人一样，震惊地盯着。他似乎很震惊。他的小姐姐怎么可能搞定一个如此巨大的家伙，而且还这么快，他完全没有想到。
“道歉，”凯特琳对着Jimbo咆哮道。她被自己的声音惊呆了。那听起来就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像动物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Jimbo大叫道，呜咽着。
凯特琳想让放开他，想赶紧结束，但她的一部分却无法做到。愤怒瞬时征服了她，来得太快太强烈。她还是放不下来。愤怒仍然在继续，在累积。她想杀了这个男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真的很想这么做。
“凯特琳！？”山姆喊道。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拜托！”
但是，凯特琳还是放不下来。她真的打算杀了这小子。
在那一刻，她听到了咆哮，在她的眼角，瞥见了一只狗。它跳起来，跃到半空中，牙齿瞄准了她的喉咙。
凯特琳立即做出反应。她放开了Jimbo，同时只用了一个动作，就在半空中抓住了狗。她把手伸到了狗的下面，一把抓住他的胃，并把他扔了出去。
它被甩了出去，在空中飞，飞了10英尺，再接着20英尺，力量如此之大，它飞过了房间，穿破了谷仓的木墙。木墙裂了，发出了断裂的声音，狗咆哮着飞出了另一侧。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盯着凯特琳。他们无法理解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这显然就如超人的力量和速度一般，而且也没有合理的解释。他们都站在那里，嘴巴张大，目瞪口呆地盯着。
凯特琳感到不知所措感慨。各种情绪让她不堪重负。愤怒。悲伤。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再也不相信自己了。她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离开这里。她知道，山姆不会跟来。他已经变了。
她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