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颜（8）

“姑姑？！”再看清拽住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青泷姑姑时，红绫儿差点哭出声来。

青泷忙对红绫儿作出了噤声的手势，小声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跟我走。”

红綾儿就这样被青泷拽出了村子，见没有人跟来这才用正常的声音道：“绫儿，你怎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堆关切的的话语打开了红绫儿的水龙头，红绫儿扑进青泷的怀里，看见红绫儿哭，青泷也再也忍不住，情同母女的俩人抱头痛哭。

红绫儿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泪眼婆娑的问青泷：“爹爹呢，他是不是真的要娶亲了。”

青泷很是心疼的看着红绫儿，摩挲着她的脸说：“是啊，你爹注定是要飞升成仙的，桃花仙子也逢渡劫期，俩人携手渡劫才能相互保得周全。”

“可是爹爹娶亲为什么要让我离开青山？”红绫儿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送走她，不要她。

红绫儿看着青泷，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要落了下来，但是红绫儿坚强不让眼泪滑落下来：“姑姑……”话到嘴边，红綾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泷叹了口气道：“你爹把你送走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一旦他渡劫开始，有他一尾的你也会受牵连。倒不如及早的收回，将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

红綾儿低头不语，这么说她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吗？她不是爹爹的女儿吗？姑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在哄骗她吗？

青泷则再次拉起红綾儿的手，向出口的方向边走边说：“你身上的人气太重，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毕竟你已算不上青山涧的人了。”

可红綾儿却突然驻足不前，直直的看着青泷道：“我要见爹爹。”似乎是怕青龙拒绝，连忙补充道：“一面，就一面。”

青泷想了许久，这才松开了手说：“跟我来吧。”

……

身着淡粉色素衣的桃夭然半倚靠在床头直盯着端坐在桌旁的青颜，青颜正提笔在书写着什么，并没有丝毫要搭理桃夭然的意思。

桃夭然觉得有些无趣，问着对面的冰山，“你后悔了么？”

青颜面色不改，依旧在写着什么：“不悔。”

“那你现在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桃夭然坐在床上有些不乐意，要不是给青山族长青央一个面子，她才不会离开自己的本体来到相隔万里的青山来。虽然比她的那座山漂亮了很多，但现在大劫将近，一切都得要小心些。

青颜蹙着眉头不说话，空气中的冷气在无限蔓延。

桃夭然“呵呵”笑了起来，一秒化开了寒气，“青颜大人，新婚之夜，不要发脾气嘛，好歹咱们也是成亲了，何不做些本该做的事？”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红绫儿对吧，这次怎么没有看见她？”青颜不答话，桃夭然只好自说自话，但青颜本在书写的笔却停了下来。

“世上已无红綾儿，唯有李长安。”青颜的声音如同千万年不化的冰川，寒冷无比。窗外的红绫儿听着心里也是阵阵心痛，爹爹是真的不要她了。

桃夭然愣了一愣，随即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分明是将她捡回来的人是你，如今不要她的人还是你，你说你呀。”

青颜回过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写字。

桃夭然扑哧一声乐：“也是，你我都赶上这飞升大计，留恋这凡尘俗事，不过是徒增烦恼，只是啊……”桃夭然走向青颜道：“这凡尘还真是让人不舍。”

青颜微微有些皱眉，桃夭然则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青颜写的诗，笑道：“青颜，你可真有趣，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无趣之人。”

青颜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本想写：“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可谁想，写着写着，最后一个树字却被他写成了“红”。心有挂念谈何以安。

躲在后窗探头探脑想要看青颜究竟写了什么字的红绫儿不小心碰到窗框。声音不大，但桃夭然却听得真切。

“什么人？！”桃夭然左手一挥，一道劲风别吹开了后窗。

红绫儿一看行迹败露了，也就自发的站了起来，爬上窗台跳进屋里。

青颜一看，心头一惊，问道：“绫儿，你怎么在这儿？”

红绫儿一扭头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儿？！”

桃夭然则满是惊喜的说：“一转眼小绫儿就长这么大了。”

红绫儿丝毫没有搭理桃夭然的意思，只是扭着头不发一言。

“绫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青颜在再发问，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红绫儿还是那句话，只是说话的时候，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儿。

虽然青颜心中万般不舍，但还是一把抓住红绫儿的手腕，呵斥道：“走！”

语毕红绫儿只觉得耳边风起，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一个人站在镜湖旁。

怎么会回到镜湖的？！红绫儿忙跑向那青山涧的入口，可那本应存在的缺口却根本无从寻得。

怎么回事？！入口入口在哪里？！红绫儿焦急在山壁间徘徊。

“没有灵气的你根本回不了青山涧的。”避役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红绫儿看到避役就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说：“可我刚才……”

“你刚才是因为有英招的帮助才进去的，现在的就是一个凡人，进不去的。”避役说。

红绫儿问：“你有办法的对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避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闪身绕到红绫儿身后，猛然一推，红绫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避役推下了镜湖。

避役站在镜湖边不知所以的喊出了两个字：“沐月！”

……

天雷滚滚，雷声阵阵，一席墨色轻衫站在青山涧的断魂崖前仰望着苍天。

“我青颜为红绫儿渡此天劫！只求她今后一世长安，再无挂碍！”那人正是青颜，在他刚刚喊完那句话，那厚厚的云层顿时红光大闪，一道赤色的巨雷直劈向他……

“不——”红绫儿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而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避役背对着她坐在用一根木棍倒腾着地上的篝火。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避役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醒了？”

红绫儿嗯了一声，她的思绪似乎还停留之前的噩梦之中，在并没有质问避役为什么要推她下水。

“那不是梦。”避役说：“那是会发生在以后的事。”

红绫儿大惊瞪大了眼睛道：“什么意思？”

避役仍低头弄着篝火平淡说：“无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那都不是梦。”

红绫儿起身走到避役正面问：“那不是梦是什么？”

“镜湖一梦，那是对未来的预知。”避役没有看红绫儿一眼，仍是低着头给篝火加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是改变。”

“改变？怎么改变？”红绫儿忙问。不管她是不是爹爹的女儿，是爹爹和姑姑将她养大的，她都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避役终于抬起头看着红绫儿，一字一顿的说：“离开青山！”

忘凡洞。

青颜静心打坐，桃夭然走到青颜身后，举头望向忘凡洞里镜湖的残影，说：“在青山涧明明有很多比这里更适合闭关的地方。你为什么要选这儿呢？该不会想通过镜湖水镜窥视小綾儿吧？”

青颜微闭双目，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桃夭然于是抬手用指尖轻点了一下水镜，那本是镜湖水的碧波瞬间产生层层涟漪，红綾儿和避役两人站在镜湖边的画面便显现了出来。

“喂，冷面鬼，你女儿似乎在等你，不去送送？”桃夭然招呼青颜道。

见青颜仍没有什么反应。桃夭然将水镜一抹，郑重其事的说：“青颜，我是来告别的。反正，你无心，我无意，所谓的婚约也不过是笑话罢了。”说完，桃夭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过来青山涧，并不是看在青央老头的面子，而是避役那家伙一直想来，我只是成全他而已。”

说罢，桃夭然转身离开：“所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桃夭然一边向外走，一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有另有所指的说：“渡劫？飞升？不过凡尘俗人的向往罢了，而我只想长居凡尘而已。”

走出青山涧的桃夭然看到站在镜湖边的二人，微微一笑道：“避役走了，回家。”

避役看了红綾儿一眼，转身走到桃夭然身边。

待两人走出几步后，桃夭然对红绫儿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起吧。”

红绫儿回头又看了一眼青山涧那本应存在的缺口，算是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便跟上了桃夭然和避役的步伐，再也没有回过头。

只愿绫儿不在爹爹和姑姑可以安好。

自此世间唯有李长安，再无红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