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为女作家是多情的生物,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想想一个专职女作家,每个月至少要完成十万字的作品(纸媒和网络女作家完成量的要求不一样),还要除开没有灵感、急如狗的日子。
创作大概是一种什么状态呢?就是你可能要构思几天,那几天你喝着咖啡,逛着街,朋友圈里发着岁月静好的图片,但是你五内俱焚,沉浸在“怎么还憋不出”或者是“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才气”的各种自我怀疑中。不要怀疑,每个创作者都要经历这种阶段,然后当你憋出了灵感,打开电脑开始写的时候,又陷入一场和灵感追逐的竞赛。
乔伊是言情作家,她的作品基本是靠狗血的剧情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拉动情节的,一本五十万字的小说里,主要人物至少要十来个,每个人的驱动力都不一样,人物之间的互动也不一样。她在作品里燃烧着对爱情的幻想,以至于……
“我对现实就完全没有热情了,接触过我的男人都说我冷感。”乔伊叼着烟说。
乔伊是个写床戏非常在行的女作家,可是她是个处女,这种事情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歆是个悬疑专栏作家,她的作品基本靠诡异的场景、出乎意料的情节发展以及极具特色的人物设定吸引读者。每一场谋杀、每一个诡计她都要试图避开先人已经走过的老路,还要努力跳出常人的思维框架,不然,这些类型文的粉丝不是会叫嚣你抄袭先人套路,就是嫌弃你的情节他们看开头就知道结局了。
“我感觉我自己怨气缠身,去到哪里都带着阴暗的气息,怎么会有桃花?”苏歆叹息。
叶子是奇幻漫画的女漫画家,她的故事充满家国天下的豪情和权谋斗争的诡谲,故事人设过于豪放,以至于大家都认为她是个男人。
单身如她,每次被人这样认为就忍不住吐槽。年少时候她还觉得被人当作男人挺好的,等到年纪到了,想和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能通过文字想象激发男人对自己的性幻想。
朝颜画少女漫画,人长得斯文,但是不知为何总在网上被黑子骂成绿茶。
“不知为何,我写什么大家都说我散发一种狐媚气,我只能维持这样一个形象了,毕竟公众人物是要维持一个固定统一的形象才能红的。”她玩弄着自己的长发,无可奈何地说,“但是骂得我真的一直单身啊。”
苏歆几个人从赶稿地狱里爬出来,聚集在一起喝茶,商讨过这个问题,得出一个结论:普通男性对从事创作的女性是有某种抵触情绪的,因为从事创作,就意味着“有脑子”,会让人有不好控制之感,所以只有对自己的智商和能力非常有自信的男人才会接受女作家这种设定。
“很可惜,这类男人,基本被真正的绿茶婊扑上去搞定了。”朝颜摊手。
“一般男人”即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那种男人,他们希望讨一个不给自己添麻烦的妻子,容易控制,如果对方是全心全意能为自己付出的那种就更棒了。
在他们的脑子里,女老师或者女公务员,都是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可是我也是公务员。”朝颜插嘴,被大家以“你闭嘴”喝止。
“他们大概没有感受过被女教师支配的恐惧。”苏歆打了个寒战。她的妈妈和乔伊的妈妈都是教师,她们都感受过家庭被女教师支配的恐惧。
男人们都觉得女教师有一份稳定的职业收入,不用担心养不活自己;接触面比较单纯,不用担心出轨;文化水平比较高,说出去有面子;并且以后还可以教小孩,让她带小孩更加天经地义。所以女教师是抢手货。
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女教师的工作时间远远大于八个小时,她们下班以后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处理问题学生、学校各种名目的培训和活动,还有和家长打交道上面。女教师基本没有时间单独辅导自己的孩子,如果非要说教师家庭出来的孩子功课都比较好,那完全是——因为受氛围影响,真正直接接受母亲单独辅导的孩子非常少。
更为可怕的是,中小学女教师在长期的工作环境中,会养成教育者的口吻,对家里的小孩和丈夫都会习惯带上这种权威性的沟通方式,并且因为压力过大,人经常会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
换句话说,男人心目中的完美结婚对象女教师,其实需要的是一个能给她们提供极大情绪价值的老公,这刚好和直男的想象南辕北辙。
“我认为男人心目中的完美结婚对象,不见得就是完美的恋爱对象。”乔伊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苏歆表示同意。
男人们在选择妻子的时候,大多时候希望自己的老婆安全无害,无怨无悔地为家庭付出,但是真正让他们怦然心动的那些女人,往往看起来都比较危险。
在择偶这个问题上,不管男女,国人都有某种惊人的相似。
选择一个“靠得住”的,放弃那些“hold不住”的,就像胡婵把董浩放在了择偶的考虑范围,苏歆也努力在和周泉好好发展。
但是乔伊不这样看。乔伊对婚姻并无太大的追求,她就想像自己小说里一样,轰轰烈烈谈个恋爱,所以她现在在努力撩那个美国来的帅哥——麦克。
当圣诞节到来的时候,她和麦克已经到了可以接吻的地步。乔伊现在十分忙,她和闺密很多时候只能通过电话交流自己的感情状况了。
“他真帅。”乔伊这样叹息。
“外国人不是很open的吗,你们没有进一步行动?”苏歆问。
“我很喜欢他,但是在和他接吻的时候,我并无太多性冲动,所以就没有能继续下面的行为。”乔伊说。
“你写肉文的时候都会有性冲动。”苏歆吐槽她。
“那是自然,我写到一半还得去换内裤呢。”
“我的天,我怀疑我是性冷淡了,我难以想象我在写杀人事件的时候换内裤的场景……”苏歆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住了口。
她是在午后的星巴克和乔伊通电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
她全身好像有电流通过一般。
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穿着休闲的西服,头发短短的,鼻子高挺,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带着古龙水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双腿几乎发软。
“嗨,又在这里遇见你啦?”董前笑嘻嘻地对她说,在她身边坐下了,“你带着笔记本电脑?在这里工作吗?”
“我……我是在工作。”苏歆结结巴巴地说,急忙转过头。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律师,如果有法律方面的问题可以找我。”董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
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号码和律师事务所的名字,职务那里就简单写着“律师”两个字。
“我……我是个写手,我没有名片……”苏歆艰难地搓着手,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作家。
“哦,写手,是自由撰稿人吗?”董前问她。
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不断撩拨着苏歆的神经,她感觉到自己全身有点发软,希望他坐远一点她才可以镇定下来。
“可以这么说。”
“是写哪一方面的?”
“恐……恐怖专栏,”苏歆想了想急忙改口,“悬疑专栏。”
“哦,”董前若有所思,然后笑着说,“你的胆子一定很小。”
苏歆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以前每个人听到她写悬疑专栏,脸上都会露出一种“你心理是不是有些问题”的表情,有些男人还会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让她看了反胃。也有一些男人会自作聪明要提供点子,还会补上一句“这么容易赚钱,我也去写”这类令人内心呵呵的话。
这个时候,有人对苏歆说“你胆子一定很小”,她简直感动死了好吗?
她胆子小到晚上睡觉都要叫她养的宠物狗躺床边才能睡着,否则她会看见窗帘上各种黑影浮动。《飘》里的白瑞德说过,你根本不知道想象力丰富的人要受的罪。她就觉得白瑞德真是迷人的男人。
“只有体会过恐惧,才能写出好看的恐怖小说吧?”董前笑笑,“我这里有不少刑事案件,你感兴趣,哪天可以来我这里看资料。”
“是吗,那实在是太好了。”苏歆有点雀跃地说,“可是国内对悬疑市场现在打压得厉害,很多书和专栏都被取消了。”
“暂时的吧,因为永远有人需要这种类型的读物,你们不愁没市场。”董前说。
“你说得好有道理。”苏歆笑着说,感觉自己现在自然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董前和她说话的时候,喜欢往她这边靠,明明周围很安静,他就正常说话,她也能听清。
“你看起来好年轻,有二十二岁了吗?”他试探性地问她。
苏歆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你看起来也非常年轻。”
她这句话并非完全恭维。董前身上有一股属于年轻的生命力,锐利张扬,而且充满了某种进攻性,这种特质在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是不容易看到的。她感觉这个男人事业还处于上升阶段,不像周泉那类人,从现在就可以判断后二十年的工作。
“我也觉得我很年轻。”董前说。
“你结婚了吗?”苏歆问他,因为他手上没有戴戒指。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董前说,“坦白和你说,我有过一次婚约,大概是四年前,我可能太追求完美了,虽然酒席都摆了,但是没有结成婚。”
“什么意思?”苏歆有点好奇。
“我和那姑娘摆了酒席之后,一直没领证,本来商量好找个时间去领证,但是那个年代,民政局一三五发离婚证,二四六发结婚证,反正日期是不一样的。我和她每次去都是发离婚证的日子,然后又吵架,总觉得不顺,后来吵架吵多了,就干脆分了。”
“这……”苏歆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虐又有点萌,“你不会是处女座吧?”
“你怎么知道?”他说。
“哈哈哈。”苏歆笑了,“就这样放弃一段婚姻不可惜吗?”
“当时年轻,太追求完美了,总觉得感觉不对,以后怎么过一辈子,所以就分了。”董前脸上露出有点惆怅的表情,“刚好那时候在准备司法考试,压力也大。”
“你司法考试考了几次啊?”
“两次。”董前说。
“那也算相当厉害了。”苏歆说。
“是啊,有些人考十年呢。”董前说。
“完美主义者适合做律师。”苏歆说,“你是个完美主义者。”
“浪漫主义者适合当作家。”董前说,“你是个浪漫主义者。”
苏歆抗议:“我写的可是逻辑性非常强的悬疑专栏,非常理性。”
董前笑着说:“那是浪漫主义的理性,没有激情是无法把创作当成一个职业的。不过你这样的人,身边很需要我这样的人,因为你们这些人,经常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容易吃亏。以后要找经纪人,别忘了考虑我。”
苏歆对董前表示愿意和自己站同一战线感到高兴:“你一看就很靠谱。”
“我是食肉性动物。”董前说,“我们这行,都是食肉性动物,处处是你死我活。所谓的食肉性动物,就是靠剥削素食动物而生存的。”
“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像素食动物?”苏歆指着自己说。
“你?不,你不是。你为这个世界贡献的是最原始的精神食粮,你是个奉献主义者,你根本就是植物!”董前说。
“啊,真讨厌,居然说我是植物!”苏歆佯装生气,但是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是植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歆一眼,“但是我怎么那么想吃你呢?”
苏歆顿时心中一悸,她慌张地收拾笔记本电脑要离开:“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
“再见。”董前的声调很平静。
苏歆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咖啡厅。
她为什么要这样慌张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拉远和他的距离?周泉甚至都不能算是她的男朋友。
她感到被这个男人强烈地吸引,内心却有点排斥他。
她和中国广大直男一样,都非常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的那种感情,所以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逃避,选择一个更稳妥的安身之所。
真的没什么立场去嘲笑直男,女人很多时候也一样。
苏歆手忙脚乱地整理好东西后去新觉打了个转,刚好看见曹金和童小天,还有廖总在茶水间喝茶聊天。
原来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品牌广告的拍摄项目,他们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甲方否决了。廖总看见苏歆来,便如获至宝,让她写一个广告片的构思试试看。
苏歆习惯性地问:“这个费用怎么算?”
任何时候接到约稿的消息,她除了问要求之外,就是问酬劳。廖总愣了一下,然后说:“不会少了你的,给你百分之十二的利润!”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苏歆接过甲方的产品说明来看,再听廖总介绍,才发觉这个厂商要走的也许是高格调的文化路子,这个倒是难不住苏歆。她拿着本子记了几个要点,说明天下午就可以和甲方对接了。
“你不要着急,先在我们公司内开一个讨论会看看方案。”廖总说。
苏歆看着他:“啊?还需要在公司开会讨论?这个创意不是说给我来做了吗?”
廖总有点尴尬地咳嗽,说:“当然是给你做,但是我们要把个关呀。”
苏歆看着他们过去的方案:“写出这种方案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把我的关呢?”在她看来,这些被枪毙掉的方案,都非常差劲,都不知道这家公司养的创意部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看见她如此自信,廖总非常高兴,急忙把全荃叫过来,让她全力帮助苏歆。
但是全荃是搞市场运营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帮助苏歆的方式就是……下班之后带苏歆出去玩。
“我们这样不会耽误你写方案的时间吧?”全荃让童小天开车,试探性地问。
“不会。”苏歆摆摆手,笑道。
他们去了夜场,订了个表演吧的卡座,一进去就看见有女人露着大腿在台上跳钢管舞,然后周围的人都在蹦迪。
全荃和童小天进了这个地方之后,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童小天跟着音乐开始轻轻摇摆起身子来,顺势点了根烟。
苏歆注意到他们今天穿的衣服又是同款,都是工装风格的外套。最近全荃一改过去的OL风,开始尝试各种破洞牛仔裤和工装。她身材很好,高挑纤细,穿什么都hold得住。
苏歆忍不住看了一眼童小天。
童小天觉得气闷,走到舞池跳舞去了,留下卡座里全荃和苏歆凑近了提高音量在聊天。
“你有男朋友了吗?”全荃大声问她。
“没有!”
“你太挑了吧?”
“并不是!”
全荃叫了一扎夜场里经常点的那种酒,小小的一杯,上面还插着柠檬片。苏歆来夜场不多,虽然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
“来,喝点。”全荃要了一瓶就喝了起来。
苏歆对酒精过敏,摆摆手表示不喝,叫了一杯苏打水。她对全荃和童小天的关系心知肚明,但是一直不好说破,只是听全荃在说目前男朋友的烦恼。
“目前追我这个,其实对我挺好,就是比我小太多了,小了八岁!”
哦,那可不就是童小天吗?苏歆心想。
“他最近要和女朋友分手,我说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不然的话,我就不会和他继续下去!”全荃说。
等等,童小天还有女朋友?
“他说分了,可我今天发现他领口有双眼皮贴。”全荃没好气地说,“这家伙说要参加同学婚礼没有钱,老娘还了信用卡的钱,身上只有五百块都给了他,他居然和那个女的在一起,还骗我!我大发雷霆,他立刻就跪下了,发誓再也不会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
苏歆听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再喜欢一个男的,也不至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钱全部给他。在她心里,男人是一种不需要花钱的动物。如果是她女性朋友需要钱,她倒是可能给,但是男人……尤其是还没有和前女友断干净的男人……她绝对不给。
这瞬间苏歆真的很佩服全荃,佩服她爱一个人的能力,她可以为了一个喜欢的男人就离婚,为了一个小鲜肉就把自己身上仅剩的钱全部给出去。
“不过算了,对方长得帅,扯平了。不行就分,我反正不缺男人。”全荃喝了口酒,大声说。
苏歆也不由自主拿起酒灌了一口,为的是敬佩全荃的胆色。
童小天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从楼下跑上来了,冲着她们说:“你们怎么不下去跳舞啊!”
全荃轻轻推了一把苏歆,让她下去和童小天玩玩,她只得跟他下楼。
童小天倒是挺照顾苏歆的,护着她下了楼,凑近她的耳朵,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去门口说说话。”
苏歆跟着他去了夜场入口,那里风有点冷,站着个面无表情、一身黑西装的保安。童小天脱下工装外套让苏歆披着,然后掏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开始抽了起来。
“你看我这个样子,特别会玩是吧?”他说。
苏歆点点头。
“其实我和我女朋友,从大学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是我主动追她的,大二就开始追。她看起来是那种特别不会玩的人,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上她,但是我追上了。她从一个很害羞的人变成了现在很能玩的女孩子。”
他突然红了眼圈:“你知道,这八年时间,要战胜多少困难,我们才能在一起吗?”
苏歆裹紧了他的外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晚上有点冷,同时有两个人对她诉说心事,但是她都只能装作对对方的故事里的另外一名主角不知情。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和宽容,只是这样。
她看着童小天,他那么年轻,有一张那么精致的脸,但是全荃在他身边一点都不逊色。这一男一女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一对璧人,但是一个离异有小孩,一个有女朋友,这样的爱情从某个角度来说,一开始就是带着锋利的刀锋的。
全荃不愿意妥协,童小天也不愿意妥协,可是他的那个女朋友呢?那个相恋了八年的女朋友算什么呢?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遇见了曹金。曹金跟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后面,端茶倒水,一副守护天使的样子。那个女孩年纪看起来和童小天差不多大,穿着很可爱,只顾着跟旁边的朋友喝酒聊天,完全没有把曹金放在眼里。
“我挺讨厌他的。”童小天坦白说,“全荃也不喜欢他。”
“你们觉得他很色?”
“明明就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还在外面装单身。你知道他和电视台那个外景主持的事情吧?”童小天问苏歆。
苏歆本来以为曹金只对她说了这件事,看这个样子,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苏歆不禁有点后怕,和这种男人搞不清楚,最终只能变成别人的谈资。
“那女的你看到没有,就是前天来公司面试的那个小妞,自己都有公司,来我们公司说就是为了学点新东西。”童小天凑近苏歆说。
路过他们的人都对苏歆投来了了然的目光,仿佛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侣。苏歆觉得很尴尬,虽然她披着童小天的外套,和他身体距离如此近,可是他心里想的是楼上的那个女人。这一瞬间,她心里也觉得有点悲哀:到底这个世界上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人,即使和不同的异性在一起,心里也只想着自己呢?
她回去看到了全荃,她一个人挺直了腰杆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喝着酒。
“我看到曹金了,和那个小姑娘。”童小天在她的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报告。
全荃冷哼一声:“我也看到了,这个肥仔,好色。”
“他那天和办公室的女孩子开的那种露骨的玩笑,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作日志里写了。”
“哼,廖总自己会有判断。”全荃皱着眉头说,“那天万达那边的活动,让他负责接送一个从花城过来的老总,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苏歆问。
“他在开车的时候,居然在车上吃粽子!”
“……”
童小天拍掌大笑:“我真服了他,后来那个老总实在受不了,让他把车让给自己来开算了。”
“真是丢人,有那点心思用在工作上不好?”全荃嗤之以鼻,“我们回去吧,被他撞见还要打招呼。”
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在音乐和灯光的掩饰之下往门口退去。走到门口时,苏歆接到了周泉的电话。
“谁啊?”全荃问。
“男的,说给我送零食。”苏歆说。
周泉听说她在外面玩,就说顺便过来接她。全荃他们暧昧地笑笑,然后先行告辞。
苏歆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想:这两个人不会又找地方开房去了吧?但她又觉得这种事用不着她多想,在成年人的感情世界里,她似乎一直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
她站在路边,才发现童小天的外套没有还回去,还披在自己身上。周泉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的外套夸了句:“挺有个性的。”
幸好童小天身材不算高大,衣服穿在苏歆身上也是BF风而已。她上了周泉的车,周泉指了指后座,上面放着一箱子坚果:“我网购买的,给你送来一点。”
“谢谢。”苏歆说。
“圣诞节那天忘记给你带了,所以当作是元旦礼物吧。”周泉笑了笑。
圣诞节他们是一起过的,出去逛了夜市,看了花灯,但是周泉和她始终连手都没有牵过。她还蛮喜欢这样的关系,没有负担,也觉得比较安心。只是和周泉之间,似乎缺了些什么,她也很难说出口。
眼看元旦来临,又要到新的一年,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是应该敲定一下比较好?
她看着周泉的侧影,他开车的样子有点认真,而且看得出是新手。那个“实习”的标志在风挡玻璃上贴了一个,车后也贴了一个,让苏歆觉得有点滑稽。他还生怕自己的车喇叭声音太小,特意让人改装了一下。车窗没有贴保护膜,因为他说他年底钱不够了。
钱不够了还给她买零食?
“啊,没事,这个是预算之内的。”他淡淡地说。
苏歆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把她送回了家,然后和她说再见,她就裹着童小天的外套进了小区门口。小区的保安看见最近总是有同一个男人送她回来,不禁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这种笑容她是了然于心的,是一种与君同喜的笑容,但是苏歆不怎么开心。为什么保安不能看到一个单身快乐的女人也露出这种笑容呢?这个社会怎么对单身人士这么不友好呢?
苏歆忍不住气愤。
她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想码字,但一时间不知道写什么。这时她看见曹金在公司群里调戏公司里的女同事,大家都没有理会他,她看他可怜,就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曹金私聊她:苏大才女,我今天被她们在背后集体吐槽了,说我工作不认真,嘴巴带黄腔。
苏歆发了个惊讶的表情。
——哼,公司里的这些女人,在我眼里没几个算得上好看的。
这句话说得就太不地道了。公司里的那些女孩子都长得不错,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收拾得都很干净利落,清秀可人啊。而且现在苏歆也算是公司的一员,你说公司的女员工都不好看,岂不是连她也包括了进去?而且你曹金明明就是个丑矬穷大胖子,有什么资格评论那些没有对你正眼看的女生呢?
这回苏歆没接话。
但是曹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继续说:对了,你这么保守,不会还是处女吧?我怀疑你初吻都没献出去……
苏歆感到受到了冒犯,关上了电脑,解开头发去浴室洗漱。
她发现这些男人不管自己是丑还是穷,都有谜一样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有权利点评各色女人,或者说,像周泉那样,约她吃饭吃了那么久,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男人在感情和舆论上似乎都是占据优势的,看出这一点的苏歆,感到十分不爽。
她把曹金拉入了“泛泛之交”分组。
男人自以为是起来,就要付出自以为是的代价,比如在社交圈被女性微妙排挤,比如自己的老婆会出轨。
反正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