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背搭了块毛毯,罗茜抖开,披到许晨身上,重复又说一遍:“没有。”
她的目光真挚且诚恳,许晨慢慢放松下来。
罗茜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给你涂药,好不好。”
语气轻柔,带着蛊惑。
许晨无法拒绝。
淤血要搓散才好的快,罗茜重新倒出药酒:“要是疼就告诉我。”
许晨嘴上说好,全程却未哼过一声,罗茜只能从他眉头紧皱的程度来调节力道。
涂完药,罗茜用香皂洗干净手,出来的时候,许晨已经穿好衣服。
外头天色渐暗,傍晚了,罗茜问:“我送你回去?”
许晨:“我自己能行。”
罗茜说:“好吧。”顿了下又问,“你打算怎么跟你家里人解释?”
“不用解释。”许晨说,“我妈出差了。”
他妈每回出差的时间都很长,等人回来估计自己脸上这点伤早就好了。
罗茜敏感的听出什么,但没问。
许晨站起身:“我先走了。”
他到门口,罗茜喊住他。
“把这个带上,有空多涂几次,好的快些。”
是那瓶药酒。
这回许晨没再多说什么,提着就走。
罗茜弯了弯嘴角,看来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娘啊。
他走后不久,罗茜也出门去烧烤店上班。
周末的生意比平时更火爆,她忙的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
熬到一点钟,人终于少了一些。
上完厕所,发现店里又坐满人,全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场面颇为吓人。
为首的男人坐在店中央的位置,见到罗茜笑了笑,拍拍身边的空位:“茜茜,过来坐。”
他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五官俊朗,肩窄腰细,和旁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罗茜抿下唇,走过去:“……哥。”
崔阳比罗茜大十岁,还没上社会混的时候,就住罗家隔壁,算是看着罗茜长大,后来崔阳混出名声,买了豪宅,才搬出小弄堂。
崔阳帮她拉开凳子:“坐,陪哥吃点东西。”
罗茜往收银台看了一眼。
老板娘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扭着腰过来:“小茜啊,忙了一晚上也怪累的,想吃什么就说,我帮你点。”
崔阳不是第一次来,老板娘和罗茜说完话,便转向他,娇娇的:“阳哥最近又做大生意了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怪想你的呢。”
罗茜憋着笑,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某种成人场所。
崔阳面不改色,挺有耐心的与她寒暄了几句。
罗茜自顾自在菜单上写写画画。
笔放下,崔阳问她:“点好了吗?”
听罗茜嗯了声,崔阳拿起菜单又添了几样,交给老板娘:“每桌按这上面的数量来双份。”
大客户啊。
老板娘接过,笑得合不拢嘴:“稍等,马上就来。”说罢,继续扭着腰往后厨去。
烤好的烧烤先给他们这桌上,崔阳知道她爱吃肉,把素的往自己面前移。
烧烤味咸,吃了几串罗茜想喝水,桌上几瓶啤酒,她顺手拿过来倒杯子里。
崔阳挡住:“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成年了吗你。”
罗茜撇撇嘴,没说什么。
崔阳点了瓶椰汁给她,插上吸管:“喝这个。”
罗茜喝了一口,想起什么,问:“奶奶身体还好吗。”
崔阳早年父母离异,从小就跟他奶奶一起生活,崔奶奶人很慈祥,做饭也好吃,做邻居时,她没少过去蹭饭。
“凑合吧。”崔阳说,“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一堆,属于身体机能老化,没的治。”
罗茜咬了咬吸管:“我明天去看看她吧。”
算起来,她有两个月没见过崔奶奶了。
崔阳高兴的说:“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他说要接,第二天一早就把车开到弄堂口,线条流畅的黑色大奔,吸引了许多街坊邻里的注意。
崔阳没下去,他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时间,准备等十点再去敲门。
她这年龄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就该多睡觉才好。
至于他,反正在家里也睡不着,还不如就在这等着,这样还能早一会看见她。
他没想到刚过九点就接到罗茜的电话。
通完话几分钟,罗茜钻进后座,跟他并排坐在一起。
崔阳问:“怎么起这么早。”
罗茜歪头看他:“你也很早啊。”
崔阳开玩笑似的:“我老了,容易失眠。”
罗茜煞有介事的点头:“也是。”
崔阳被这话噎住。
虽然是自己起的头,可听她这么认真的附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也不算很老。”
二十七的年纪应该还算年轻吧。
不过……跟她一比,确实是老了。
崔阳忍不住叹口气。
罗茜本是开玩笑的,见他情绪低落,像是当了真,急忙亡羊补牢:“不老不老,一点都不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蹙眉片刻,终于想起:“男人三十一枝花!”
“……”崔阳揉揉太阳穴,“茜茜,我今年二十七。”
罗茜:“……”
马屁拍在马腿上,好尴尬。
不过这也不能怪罗茜,在十七岁少女的心目中,二十七和三十哪有什么区别。
望着崔阳微沉的脸色,罗茜悠悠叹口气。
哎,这年头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更较真,真麻烦!
在崔宅陪崔奶奶吃过午饭,罗茜便回了家,还是崔阳送她,两人一路无话,他似乎还在为早上那件事生气。
见他这般小气,罗茜也不太高兴,直到下车也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两人莫名其妙的不欢而散。
看她进了门,崔阳让司机把车开到僻静的江边。
秋风萧瑟,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寂寥。
崔阳点了支烟,却不抽,静静看它燃烧殆尽。
他对罗茜的心思是这两年才有的,怕吓到她,没敢当面和她提。
原是想等她成年再说,可早上发生的事点醒了他。
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在长大,他也在变老。
十年的年龄差,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距离。
长长吁出一口气,崔阳屈指一弹,手中尚留猩红的烟蒂呈抛物线,落进冰冷的江水中,无声无息湮灭。
臭丫头,怎么就不早出生几年,那样的话,他的罪恶感也能少一点,哪会像现在这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