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弘昌在客厅闻了闻，或许是年纪大了嗅觉没年轻人灵敏，他并未闻到什么异味。
丁弘昌的老婆佟慧敏坐在沙发里嗑瓜子，见丁弘昌去开角落那间房门，忙阻止：“你等会……我这吃东西呢……哎哎……快关上……”
臭气熏天的房间里只有孤零零一张老式木板床，面黄肌瘦的老人听见开门声，眼珠子动了动，发出“啊啊”的叫声，颤颤巍巍，无助绝望。
丁弘昌没有理会，他捂住鼻子，又把门关上，转头对佟慧敏说：“你怎么成天就知道吃，这都把我爸臭成什么样了。”
佟慧敏不屑：“又不是你亲爸，我凭什么伺候他。”
丁弘昌打开客厅窗户通风：“毕竟是咱们自己的房子，臭的都快生蛆，以后怎么住人。”
“住不了更好，就这几十平方的小房子我早住腻了。”她走到窗户前，对丁弘昌说，“北面那新开了个楼盘，我前两天和我大姐去看了，位置好，价格也不贵，一百多平首付才十多万……”
丁弘昌打断她：“才十多万？咱家钱都是你管的，有多少家底你不知道？”
佟慧敏说：“你是不是傻？我们没有，罗茜有啊，不白拿，先找她借，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还她。”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还。”
“就说你傻吧，没钱就不还了呗……”
丁弘昌说：“我刚找她拿了一万给儿子买车，要想再拿恐怕没那么容易。”
何况还是要个十几万。
这事不是临时起意，佟慧敏早有预谋：“我有个主意，只要你按我说的办，肯定能让她把钱吐出来。”
丁弘昌：“什么。”
佟慧敏凑近，一阵耳语。
丁弘昌：“……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一个女娃藏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要知道，她今年可十七了，再不快点，等她过几年嫁了人，有了靠山，我们还捞的到好？”
“可是……”
话虽这么说，丁弘昌依然犹豫，他这人好面子，事情做的太过，怕落人口实。
“可是什么可是。”佟慧敏埋怨道，“这破房子我住的糟心透了，而且你就算不为我想想，也得为儿子考虑，上回相亲失败那次，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咱家房子小，人家看不上吗，要是有个大房子，咱儿子的婚事也能容易点。”
“俊浩年纪还小，你急什么。”
“我怎么能不急？你看看隔壁家吴芬的儿子，人家跟俊浩同年，媳妇都生两个娃了，你儿子呢？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这人丢的，我都没脸出门！”
佟慧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丁弘昌思虑良久，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但这些话就像种子埋进他心底，只是等待一个破土的时机，便会长成苍天大树，遮去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良知。
期中考成绩出来那天，罗茜和傅二双双被叫进教务处。
两人的作弊行为败露，成绩取消，各记一个大过，还要请家长。
傅二很内疚，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罗茜。
罗茜对这事不甚在意，反正她也没家长可请。
倒是傅二，因为这件事被他爸狠揍了一顿，请了两天假没来上课。
等他回校，第一件事，就是找许晨算账。
操场一角，树荫底下，许晨否认：“不是我。”
傅二怼他：“敢做不敢当，真不是男人，怪不得长了一副女人样，看着就恶心。”
许晨握紧拳，重复：“我说过了，不是我。”
傅二根本不信，那天上午他亲眼看到许晨进出教务处。
他刚出来没多久，自己和罗茜就被点了名。
这事一定是他告的密。
罗茜之前对他那么好，这臭小子却一肚子坏水，恩将仇报，傅二越想越气，摩拳擦掌道：“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知道我傅王爷长了几只眼！”
他是罗茜的朋友，许晨不想跟他动手。
傅二挑衅：“怎么？你心虚了？”
许晨看着他：“我没做过，没什么好心虚的。”
他的眼神清澈而倔强，傅二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他了？
许晨视线越过他，看向后方。
罗茜和曹远洋并肩走来，曹远洋搭上傅二肩膀：“你们玩什么呢，也带我一个。”
怕罗茜不同意，傅二是偷着来找许晨的，没想到会被他们撞上，一时有点紧张，偷偷看了罗茜一眼。
罗茜回视他。
傅二没从她脸上找到生气的情绪，便大着胆子说：“我们作弊的事，就是这小子告的密。”
罗茜看向许晨，曹远洋也是，他有点惊讶：“不会吧，他看上去不太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傅二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罗茜想到考试那天，许晨的确看见他们作弊了。
许晨被她眼里的怀疑刺痛，指甲陷入肉里，想移开眼，又怕她和傅二一样以为他心虚，只能强忍住心中酸楚，一动不动的站着，被剖析，被审视。
漫天的阳光被树叶遮挡，又从间隙穿过，形成的光影斑驳杂乱，少年周身披着朦胧的纱，执着凝望。
罗茜静静看着，忽然说：“我饿了。”
众人没跟上她跳脱的节奏，傅二呆呆应了句：“……那你先去吃饭？”
罗茜嗯了声，转身往食堂方向走，没几步，回过头，看向曹傅二人。
“走啊。”
傅二终于明白她的意思，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曹远洋做和事佬，拉他袖子：“算了，走吧。”
三人之中，罗茜一直是主导，傅二虽然心有不甘，也没想过真要和她对着干，别扭片刻，顺着曹远洋给的台阶往下，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三人前后排队，坐下时，傅二注意到罗茜的餐盘里只有一菜一饭，还是清汤寡水的大白菜。
傅二立刻要把自己盘里的糖醋排骨扒拉给她。
罗茜拒绝：“我最近减肥，不想吃肉。”
曹远洋不可思议：“你哪里胖了。”
罗茜怕他们刨根问底，半开玩笑：“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几秒后，两个大男孩同时红了脸。
话题果然成功止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