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的喧嚣只剩余音飘散于此，熊熊的篝火仅旁两人并排而坐。弦琴与布拉稳定而规律的声音虽然缥缈，却依然稳定，那是民间的艺人在弹奏着本地的民谣，主唱是一位看上去八九岁的小萝莉，她倾情的献唱让附近的人拍手叫好。
倾听着喧嚣的余音与篝火发出的噼啪声，森有感而发地说道：“坐在这里能感受到一种喧嚣与静谧并存的感觉，用我们的话讲叫遗世独立，你喜欢这里？”
罗夫人倒是没多想，烤肉已经上桌，菜肴也已烹煮进锅，她用小刀切割着烤肉，不曾抬头：“说不上喜欢，但是这里能让我感受自己的存在。我经常在想，那位大人会不会也到这里来坐坐，看看这里的风景。可惜她不会来。设立这里的原因也不是让人来这感受孤独的，相反，这里是为那些情侣所设立的。”
“说来，人们都称呼你为罗夫人，夫人的意思大多用来称呼已婚的女子，你应该没有丈夫吧。据说肖恩曾是之前某一代罗夫人的丈夫，你们这些继承了记忆的后来者也会缅怀他吗？”她见证过这颗古树的变迁，如她所说，她若是个工具，她对这些变化并没有太多波动。那么假若换成她前辈的某一代的挚爱之人，她继承了那些记忆，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会，但是就像看书一样，那就像别人的故事。我们记下了太多事，也忘却了太多事，当重新回忆那些事，就像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虽然我们都知道那些是确实发生的事，但是除了确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其它的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和曼德拉友好的那代罗夫人死后，她的继承者并没有为前辈的好友感到悲伤；肖恩妻子的继承者也没有爱上肖恩。所以我经常在想，那位大人将我们的生命设定得如此短暂，可能就是不想让我们拥有太多的情绪。”罗夫人抬起头，看上去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后回答道。
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严肃哀伤了，森赶紧转换话题：“说来，刚才我下来的时候，闻到了熏香和一丝垃圾的腐臭，来到这里后，熏香味道更浓，甚至似乎就像是从这里面飘出来的。”
森指了指眼前的篝火，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虽然这个世界有天然的熏香木材，但是也比普通木头要贵不少，拿来当篝火的材料，还弄这么多，未免有些太奢侈了。但是当森吃下第一口烤肉之后，那种熏香木烤肉特有的碳香味道坐实了森的猜测。
罗夫人闻言，面上忽然带着一种嘲弄的笑意：“这是贵族的智慧。”
大概九年前，霍兰特国王继位，他登上王位之后为了树立在本城的威信，于是决定解决困扰了鹰林峡数百年的问题，即夜间从鹰林下层往上吹的臭风。当然对于新任国王来说，能不能解决这个历史难题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要找个理由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贵族们开刀。
所以国王并没有广开言路，而是直接将整个鹰林峡的防务换了一波血后直接命令总理大臣霍姆森限期半年内解决弥漫于整个上层区的臭风问题，办不到的话就自己滚蛋。霍姆森当然知道国王这是拿自己开刀立威，他也确实想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但是没办法，这办不到也要办啊，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就是这个道理。
霍姆森只能把聚在他身边的一堆贵族召到身边，广开言路，商量之后没想到竟然还真找到两个不知道能不能算解决办法的办法。两个办法一个出自现任财务大臣格朗尼，一个出自现任皇家首席大法师阿尔道尼。这两个人就是今天早上在顶层迎接森的高瘦中年男子和那位脆弱的老迈法师。
格朗尼提议给树洞加个盖子这样就吹不上去了，然后他们确实准备实践一下，但是发现能盖上这方圆数百步的树洞的盖子他们根本造不出来，就算造出来他们也没办法挪动，除非用横木条彻底将树洞封死。那样就需要在某一层开凿出一个中转层，下层也将再无重建天日的时候。如果没有阿尔道尼的方案，没准他们就真的这么干了。
阿尔道尼提议用熏香木来驱臭，这个掌管着鹰林峡魔药生意的老头显然没安好心，但是用过这东西的贵族们知道这东西的确管用。但是这个办法就要用到大量的熏香木，财政上将会是一笔巨大的支出，而霍兰特看上去也并不像为这笔开销付钱的样子。于是这个主意也差点胎死腹中。
但是格朗尼在会议上忽然灵光一闪，将阿尔道尼的主意给优化了一下。首先基于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点，所以他们决定用做生意的方式来筹款。格朗尼建议与会的贵族出资成立一个商会，先是叫大帆船联合商会，后来为了避免打压退出了某些行业后改为现在的魔材商会。这个商会首先购买下五十一层绕树洞的一圈地，然后放出宣传五十一层可以吃到热腾腾食物。因为五十一层是最底层上层区，所以这里可以生火。另外最底层的上层区地价也便宜，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成本。
他们在这里大搞付费熏香篝火宴会，没想到大半个鹰林峡的有钱人都来了。这么一弄竟然把这熏香木的收支给平衡了，甚至还有不少盈利。他们用这盈利扩大了生产，让后弄出一个能吃到全世界风味的大型美食篝火广场。为了避免起火，他们雇佣了一个高阶法师二十个低阶法师和三百人的水系法师学徒的专业灭火队伍，专门处理火灾险情。更神奇的是，格朗尼竟然在设想之初也为这专业灭火队想好了盈利方式，承接贵族私宴的火情控制，顺道减轻了各个贵族自家烧火还要请法师的看护的负担。
为了减轻运输负担和熏香木开采费用，他们还弄出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和开发了不少熏香木殖民地。由于有整个鹰林峡贵族的庇护开道，当时还叫大帆船联合商会的组织发展两年后竟然差点垄断了整个七海的所有运输。
霍姆森一系的鹰林贵族那是脸上笑开了花，熏香木篝火燃气的香气中和掉了大部分臭气，如果火力全开全部遮盖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谓功劳利益全占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案。更何况在最初的预计当中，他们哪怕是亏钱也要做这事。
“这格朗尼还真是个人才啊。”森听到这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由点及面，这家伙竟然搞出一个庞大的产业。
霍兰特那胖子看上去挺精明的，可能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打压别人，结果别人被逼得搞出个更厉害的东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