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个周日,日上三竿,李明却睡的正香。睡梦里她羞怯地笑着,看着眼前的齐勤。齐勤满眼的笑意,两人对视,轻声细说着刚看的电影情节,李明娇嗔道:“你嘴巴太毒了,导演听到了还不气死?!”
齐勤却嘿嘿地笑:“这是死忠粉的吐血建议,他听了说不定还得谢谢我呢。”李明忍不住去戳他胸口,齐勤一把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她心里一慌,使劲抽离自己的手,并转头躲开那炙热的眼神,齐勤叹了口气,松开了她,李明有些歉疚地扭过头来,偷偷瞄他一眼,被他正视的目光捉到。
她只得又羞怯一笑,齐勤宠溺地说:“怎么这么胆小呢?来来来,我送你一个壮胆的法宝吧!”
李明惊讶地看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个小盒子送到她跟前,她心里惶恐不安,可是忍不住伸手打开了,顿时惊喜不已:一枚精巧的小驯龙胸针!
看她开心的表情,齐勤笑了,轻轻取出来,帮她戴在了胸前,说:“跟你的气场很搭嘛!”
李明微微皱眉,假装生气:“在你眼里,我是这种风格的么?”
齐勤嘿笑:“不,你百搭!”李明又气又笑,却拿他没办法.....
突然,手机铃声乍响,李明被猛然惊醒,她赶紧接了电话,听了几句,就慌里慌张地起床洗涑,翻找出一身黑衣穿上,顺手拿了一瓶纯奶,一路小跑到门口,打车直奔学校。这会儿,她才喘息稍定,挑了个小角落里站着,看着一屋子进进出出的人,默不作声。
这是个狭小两室一厅,也是学校最早建成的那批住宅房,外墙被学校整修了多次,看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反着光,里面却阴暗潮湿,脚下还是灰色的水泥地呢。这是李院长媳妇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子的霉味。
尸体早就运走去火化了,只有客厅正对门的小桌上摆着一张黑白发黄的相片,相片上是一个脸庞柔顺眼神无光的女人,一旁站着她的老公,李清山,正对来客依次谢礼。
如今,学校里的丧事一般不再大办了,顶多只是关系好的人过去慰问一下,可好像约好了似的,全系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人人个个面上含悲,可哪一双双流动的眼波犹如叛徒似的,爆泄了主人形形色色的心态。李院长倒是淡定,始终笔直地站在桌边,眼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光。
李明想起她姨对李院长的评论:表面淡然,心里做事,面冷心更冷的角儿.....这时,人又多了些,李明被逼到阳台的门边,她听到身后有人在低声谈论:“听说是上吊死的,她娘出去买菜耽搁了一会儿,到家一看人吊死了,也不知道她咋爬到柜子上的.....”另一个人嘘了一声。
李明心想:藏是藏不住的,学校这么大的地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从东头传到西头了。不过,流言也仅止于校内,出了院墙,反倒不招人待见了。毕竟,比起社会上的那些奇形怪态,学校里这些事儿还不算太出格吧。
唯一让人大嚼舌根的是:明明都知李院长和他媳妇早就人墙两隔了,满院的人还蜂拥而至地过来送礼?这或许是这个瘫女人料想不到的吧,活着时人人避之不及,死去却得这番热闹,真是生不如死啊!
李明正呆想着,手机响了,她赶紧接了:“晓佳,怎么了?”
晓佳叹气:“李明,你在葬礼上了吧?帮我随二百块钱吧,实在是过不去啊,我婆婆病了......”李明说好的,好的,你放心吧。说着就挂了电话,往门边挤去,随了份礼,默默下楼走了。
出了楼洞,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屋里的霉味简直让人窒息,那个瘫子也不知道天天都怎么捱的,她心想,正准备走人,却听见有人喊她。
她回身一看,是办公室主任王坤,他一脸严肃,毫不避嫌地拉着她往前快走了几步,看看周围无人,才低声说:“李老师,我这两天正找你呢,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呢。”
李明有些诧异:“什么事儿啊?”
王坤又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你最近是不是惹到什么了人?这几天我在系办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找你的!”
李明更诧异了:“是学生么?要是找我就让他们打我的手机啊,干嘛打系办电话呢?你告诉他们我的手机号了么?”
王坤摇摇头:“要是学生倒好说了,可听起来压根不是,这几个人也不说自己是哪儿的,就一个劲儿地追问你在哪个屋里办公,还问你大约都啥时候在,说你欠了他们钱不还,也不接电话,嚷着要来学校找你呢。”
听到这儿,李明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王坤又说:“我就以影响学校正常办公为由说了他们一通,警告他们要敢再闹就报警,他们才勉强挂了。但是保不准过几天还打,说不定还真跑到学校里来呢.....”
李明狠狠地说:“这帮贱人!”
王坤看她脸色,知有隐情,赶紧拿出一副宁人躲事儿的姿态,劝说:“你尽快处理吧,幸好是我接的,这要是其他人接了,传出去多不好,虽然跟工作没多大关系,可到底影响声誉啊。”
李明咬着牙,点点头说:谢谢!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的。说着又极其感激地看着王坤说:谢谢!王坤一摆手,淡笑:客气了!
李明慢慢的走回家去,一路上,怒火暴涨:不过拖了十几天,这帮人就这般无礼,还要闹到学校里来?她恨不得揪住他们,挨个暴打一顿,可念头一转,难道这真是他们的主意么?没有幕后指挥,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合心协力地来作践她?这事儿,绝对少不了那个蛇蝎老妖点火!怎么办?怎么办?
晴空朗日下,她却头疼目眩,万般无奈之下,她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律师也无奈:”李小姐,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毕竟他们只是要账,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即便是报警,顶多也就是警告批评,不会做严肃的处理,过几天,他们肯定还是那样子,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挂了电话,她又想起邓书记的媳妇,心里只叹气:看来,这种事儿,也不是谁都能硬抗过去的,人家之所以能挺过去,完全是破罐破摔的姿态,狼来了随便嚎,满城风雨照样安睡!
可她不行,她还要脸,不仅要脸,她还得光鲜地活着。虞城学院离虞城一院相去不远,再加上两个单位的人学识都普遍高些,自然惺惺相惜互相高看,联姻的也不少,也就是说,一旦她在学校里混了臭名,不多久,齐勤必定有所耳闻,到时候.....再说了,还有她姨一家呢,虽然她姨是护短的,可姨夫却一直叮嘱她:低调做人,别捅娄子......
此刻,她才越发觉得生活的难处,也体谅到了死去的人的心态。她这么一个身康体健的大活人,隔三差五还被逼的无路可走呢,更何况病瘫在床的李院长媳妇,她一定是看透了人心世态,受够了冷碗咸汤,才攥着仅剩的一口气儿孤意求死,不惜摔断胳膊也要攀上柜子将自己吊起.....
多想无用,擒贼先擒王吧,她又拿起手机,给婆婆打了过去:“你提的那个条件我答应,啥时候签协议?”
婆婆更痛快:“那得看你什么时候给钱了!”
李明咬着牙说:“行,给我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