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晓庆从房间出来,已是早上九点多了,郝冰冰早就做好了饭,她看到女儿无精打采的模样,柔声问:昨天晚上睡的咋样啊?假装若无其事地审阅着晓庆的脸。
晓庆一副毫无察觉的神态,打着哈欠说:累死了,睡得太死了,一觉到这会儿了。郝冰冰温柔地说:“昨天逛的太累了,今天就在家休息吧,去洗了手吃饭吧。”
晓庆站起身来,溜了一眼妈妈略微释然的神色,走向洗漱间。她刷着牙,看着镜中自己,脑子过着昨夜的一幕。
恍惚间,听见妈妈喊她:“庆庆,饭凉了啊,怎么还不出来?”她赶紧吐了牙膏,涑了涑口洗把脸出来了。
母亲看她走过来,又盯着她坐下吃饭,递碗拿筷间,目光还是紧紧黏在女儿脸上,让晓庆有一种被聚光灯打到的感觉,即使不饿,她也努力往嘴里塞着,吃了几口,晓庆稳了稳神,看向母亲说:“妈,你老盯着我干嘛啊?我脸上有虫子么?”
郝冰冰目光躲闪了一下,不过很快调整过来,看着她说:“我看你眼都肿了,是没有睡好么?”
晓庆满不在乎的表情说:“来例假了嘛,来例假都这样啊,哪儿哪儿都是肿的。”郝冰冰听闻这个,神色坦然起来,笑着说:“那护垫没多少了吧,妈去给你买啊,你在这吃饭,不要出去了。”然后就起身了。
晓庆本想阻拦,可又忍住了,笑着说:“妈,那你去吧,我肚子疼呢”。
郝冰冰举止里却有些失措,边解释边拿起她的包:“妈这就去给你买啊,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吃饭完别管了,躺床上休息吧,啥都别管了啊。”她瞥了一眼钟表,已经九点四十五了,赶紧往外走,还一边不放心的回头说:“妈一会就回来啊。”
晓庆看妈打开了门,心底涌出一丝难过,喊住了她:“妈!”郝冰冰一惊,回头看女儿:“咋了?”
晓庆看着母亲那情状,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体贴地说:“妈,你忘记带上遮阳伞了。”郝冰冰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慌乱,笑了:“是的,都忘了这个了。”说完,拿起旁边鞋柜上的遮阳伞,瞅了一眼慢斯条理吃饭的女儿,就带上门走了。
待妈妈关上门后,晓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这一桌子菜发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确切地说,不知道如何在不伤妈妈自尊的情况下来问。她也不清楚妈妈到底煎熬了多久,也不知道受伤多深,与其突兀地质问,不如体贴的无知好了。也许有一天,妈妈会跟她说的,也许不会,可不管怎样,那都是妈妈自己的事情,是她独有的隐私,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无权过问和审查。
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了,如果直到分手,妈妈都没有告诉她的意愿,说明妈妈不是想让她知道这个人,也许太尴尬,也许不值得。不管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都将从她们的生活里剔除,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事呢。只要妈妈决定了,开心就好,她想。
和晓庆比,晓佳的状况却好了起来。这几日,雷振东一直在尽量避免晓佳和母亲的正面接触,每顿饭他都拉着晓佳一起做,两人说说笑笑的,倒也有趣多了。
每天也就吃饭那会儿时间,母亲和晓佳会有半个小时的接触,不过雷振东也尽量替晓佳说了所有的话。在行动上,他竭力像向母亲表明,晓佳是一个勤快体贴的媳妇,洗衣做饭打理家务完全可以胜任;在言语上,他则更倾向于晓佳,面对母亲的质问和不满,他努力地解释或者回避。
这样又过了三四天,晓佳跟雷振东商量:“咱们回家吧,我想家了。”雷振东看着她笑:“心里还是不痛快么?”
晓佳无所谓地说:“没有不痛快,就是觉得腻烦了,来的时候就是说住一个星期嘛,现在到一个星期了,想家了,想回去。”
雷振东想了想,确实一周了,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点累了,就说:“好,那我晚饭时候跟妈说一声,咱们明天一早走怎样?”晓佳开心地说:好。
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雷振东笑着跟母亲说:“妈,下半年我要准备考博呢,时间比较紧张,得赶紧看书,明天我和晓佳就打算回去了啊。”
母亲闻言,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晓佳,她正夹起盘里炸的金黄的知了猴,然后把知了后的几个爪子一根一根的拔掉呢。母亲这才不动声色的问:“考哪儿的博士啊?”
雷振东赶紧说:“打算考北京那边的呢,已经托同学问过了,同学说,得先把笔试过了,要不然导师压根不愿意见你。”
母亲看着儿子,眼光裹糖,说:那你是得好好准备。随后语气一冷,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扔下了一句:“有心的呢,就心疼点自己的老公,该干啥就干啥吧。”
晓佳权当没有听见一样,接着无所谓地吃饭,倒是雷振东说话了:“妈,你就放心吧,我和晓佳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母亲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能照顾好自己不错,别人就不一定了,天天指靠着人家来伺候,什么毛病。”
晓佳坐不住了,脸一拉,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准备说话,雷振东赶紧又给她夹了一个知了猴,送到她嘴边,跟她使眼色,晓佳瞪着他的眼,对视了几秒,随后噘着嘴不悦的又拿起筷子,接过那个知了猴,忍住气狠狠地扯掉知了猴的几条腿,然后一口吃掉。
母亲看她这样的姿态,心里更是一股火,又扔过来一句:“想吃自己动手,成天指靠着别人干啥?”
雷振海也看不下去了,粗声粗气的说:“妈,你弄啥咧?我哥嫂好不容易来住几天,你说的都是啥话?”
母亲却不客气的说:“吃你的饭,管你什么事,没出息的东西。”
小云却怒了:“妈,你这么大火气干嘛?谁没出息了?成天嫌弃我们,不就是少念几本书么?城里来的咋了?不还是吃睡地过?镇海,我们走!”
振海也是驴脾气,闻言扔下筷子,站起来跟媳妇走了。留下两个孩子,大的还在死吃,小的看见妈妈走了,哇地哭了。小云转身抱起小的,跟振海摔门帘出去了。
母亲也愣住了,看着满桌狼藉,一时没反应过来。雷振东追出去,喊住弟弟:“振海,你干嘛呢?好好吃饭,这么大人还跟小孩似的闹性子。”
随后又对小云说:“小云,你是明白人,妈不是那个意思啊,让孩子好好吃饭,不然半夜饿了还是哭。”
小云却对着屋里喊:“天天骂没出息,没出息,嫌弃我们这那,吃喝你多少啊?你儿子没才料,也是你没管教好,要打工又不舍,成日里就听你一人聒噪!东不行,西不成得,还要啥啥没,但凡有点家底或门路,也不枉听你那几句孬话!”
雷振东和气地说:“小云,妈不过一句闲话,心里可是疼着俩小孩呢,你们在外吃了不少苦,妈都知道,妈在家带孩也不容易,你们互相体贴点啊,来把饭吃了,不然亏了身体。”
一边又说振海:“振海,回去吃饭,别闹了。”然后他伸手抱过哭闹的小孩,回厨房去了,振海驴脾气过去了,跟着哥哥身后吃饭去了。小云也自觉无趣,也进来了,又在餐桌边坐下。这次,母亲没敢再说什么了,屋里只是碗筷响。反倒是晓佳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出情景剧,心里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