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睡了将近十二个时辰的虞姒睡饱了,活力旺盛,缠在桑叶子耳边闹,“你骗我,你说杏花酿没了的。”
“酿酒就是要久,照你的喝法,明年杏花树给你扯秃噜了,也不够你喝的,小酒鬼。”
白担心了五六个时辰的桑叶子是不想理虞姒的,但架不住她的缠劲,“馋死你算了,你是不是泡酒缸里了?睡那么久。”
桑叶子不会猜忌虞姒是装睡来吓人的,虞姒没那么大毅力在床上保持五六个时辰的熟睡样子,虽然她醒的时机巧合得惊心。
“酒缸,你要告诉我酒缸在哪,我才能去泡啊。”虞姒把桑叶子的玩笑话当成真的,很用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跟你说,我回了一趟地府,阎王爷问我这辈子过的好不好,我说好他就放我回来了。”
“呵,地府孤鬼千千万,属你长的最好看,阎王爷要特地来关照你。”
“因为我上辈子死的惨得不能再惨了,阎王爷看我可怜,让我重活一世。”虞姒半真半假地猜着,说的自己都快相信了。
桑叶子不屑,“古往今来的美人那么多,从四大妖姬到四大美人,哪个不是红颜薄命、命运多舛,阎王爷看谁不可怜?”
“还有你啊,我要来找你啊。”虞姒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直甜进人的心坎里。
“贫嘴。”说是这么说,桑叶子爱搭不理的态度明显软化了。
“阿姒是怎样了?”收到消息和道长他们一起回来的徐芽儿边走进门,边问道。
“表姐!”虞姒听到声响,开心地将半个身子探出门外。
啧,果然还是个没良心的。
桑叶子在虞姒身后感叹,她被虞姒那张脸骗了那么多回,依然不长记性。
去时是齐桡请的道长和道长夫人,回来是徐芽儿陪着回来的。
徐满正给了托辞,没来。
“哟,什么时候醒的?”谢嬷嬷见虞姒兴高采烈地出来,惊诧地道。
“刚醒。”虞姒蹦跶着跑到徐芽儿身边,她睡了十二个时辰,精神亢奋得有些上头。
“跑慢点。“徐芽儿扶住了虞姒的肩膀,为她理顺睡乱了的发丝,“感觉怎么样?坐好了,让道长给你看看。”
虞姒看着是无碍,可任谁一睡十二个时辰喊不醒,旁人都会慌。
虞姒嬉笑着坐到椅子上,照泠抬手扶她,指腹在她手腕上划过,虞姒椅子还没捂热,就感到手腕上传来一股被蚊虫叮咬的异感。
她想抬起手看看,却被照泠压了下去,照泠从她手腕底下拿出一个瓷瓶,里面已经装上了虞姒的血。
少了钳制,虞姒翻过手腕,正想倒吸气向徐芽儿撒娇。
“别看了,这伤口小的快看不见了。”桑叶子一瞅虞姒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瓷瓶小,装的血少,两三滴血用不着多大的伤口。
“表姑娘无碍,此乃药物温养所致。”道长给虞姒的另一只手把了脉。
“药物是治疗心疾的缘故,还是……”为了替越州百姓供血的缘故。
徐芽儿话没说完,她不晓得虞姒知不知道越州城下在传的她的事迹。
“表姑娘,老太太有请。”谢嬷嬷无缝接上了徐芽儿的话,吸引了虞姒的注意。
“大姑娘您请留步。”谢嬷嬷拦住了跟在后面的徐芽儿,“老太太近来身子不好,要静养,不喜人多。”
一只脚跨过门的虞姒扭过身子来看。
“去吧。”徐芽儿对她挥手,让她自顾自的去。
徐老太太坐在床边,仪态端庄,在昏暗的屋里,虞姒仿佛看到了他们口中,往昔被百人求娶的陶家姑娘。
“阿姒来了。”徐老太太开口,难掩老态疲倦的声音入耳。
虞姒才惊觉,徐芽儿或许还不知道老太太咳了血,算是病入膏肓了。
“疼不疼?”老太太拉过虞姒的手,“难为你了。”
“越州为什么都在谢我的恩德?和我的血有关系吗?”
照泠回回见到她就放血,虞姒再傻也会觉出不对劲了。
“听谁说了?傻姑娘。”徐老太太拿起梳子为虞姒梳头,“你可曾想过以后的日子?”
“忘记了。”虞姒答,她从未来的日子而来,她忘记了她曾经的人生。
徐老太太懂不了她话中的深意。
“芽儿是要走的,我也是要走的,舜娘没求过我什么事,独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却连这点都做不好。”
“我活得…很好啊。”
虞姒从不觉得她活得不好,她拿了一块放在桌上的青枣糕吃,和桑叶子呆久了,她对徐老太太有尊敬却无畏惧。
“你可以更好的。”徐老太太放下梳子,拿起丝绦,绑起虞姒的少许头发。
“我不需要更好。”
“人生来一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是你想安宁,便能平安度日的。”徐老太太扳正虞姒乱动的脑袋,对镜子里的她说道:“阿姒,做人始终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留退路不代表要骗人,全城的人不可能全是傻子,听凭我们蒙骗。”
“谁说是在骗人?你的血确实救了全城的人。”
“什么……嘶。”虞姒因诧异而产生的过大动作,扯紧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整个越州的大夫想不出如何治这虫疫,倒让上弦种下的一个蛊抢了先机。”
徐老太太梳上虞姒的最后一缕发丝,脑子里浮现的是她最后一次见舜娘的样子。
说实话,虞姒长的并不像舜娘。
她和徐霖成亲以后,舜娘就离开了越州,一别经年,再见面,物是人非的只有她,舜娘还暂停在她离开时的光阴里,除却带回来了一个五岁的女儿。
那时她已经年逾不惑,手上的细纹怎样遮也遮不住,比她大了一月有余的舜娘却有一副二九年华的面孔、身段,和年幼的虞姒站在一起,像长姐牵着小妹。
舜娘是不一样的,舜娘带来的女孩儿更是不一样的。
不是上弦种的蛊抢占了先机,而是虞姒的血本就特殊。
特殊的蛊遇上了特殊血,两个巧字汇在一起,成了另一个巨大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