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历1600年2月21日,鲁达堡,纽波特郡,克里比小镇
诺瓦·阿克曼爵士刚刚走进屋里,就一把将办公桌掀翻。
桌子上摆放的笔筒和书籍,被他粗暴的推到了地上,精美的鹅毛笔也断成了几节。
这是他第四次掀翻桌子了。
他最近异常的暴躁。
一方面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瓦赫兰堡的领主查尔斯·萨克斯顿男爵几天前向阿克曼家族宣战了。
萨克斯顿家族的军队将在几天后的三月一日正式进攻阿克曼家族的领地。
萨克斯顿家族将他们的进攻方向、进攻人数在宣战书中说到清楚,没有一丝遗漏。
萨克斯顿家族曾经帮助流亡的尼格侯爵战斗,而被大度的授予了一块土地,在此之前,他们是劫掠四方的海盗。
很多塔卡瓦诺大陆西部和中部的人,抵达东方之后后裔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被东方人同化。
外貌变成黑发黑眼的模样,平均身高也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
而贵族们则因为有着异常严格的择偶标准,或者说有着强大的家族血脉,大多数保留着先祖的形态。
这也提升了阿克曼家族对领地管理的难度,克里比小镇的东方人数量非常多,以至于阿克曼家族不得不提拔一批黑发爵士,并为爵士们物色其他贵族的子女。
阿克曼家族对克里比小镇的管控,正在逐步的降低。
根据学士们的建议,阿克曼家族要想长久的拥有克里比,就必须和东方人融合在一起,打消对血统的偏见。
相反,萨克斯顿家族则广泛的和东方人联姻,采用一夫多妻的家庭制度,成员数量非常的多,就连查尔斯男爵都是标准的东方长相。
很多克里比小镇的自由民,都迁徙到了瓦赫兰堡。
根据镇长的统计,所有的封臣们召集他们的骑士,以及骑士们带领的扈从,总共不会超过五百人。
五百人对阵一千人,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
如果征召领地的所有农民,那么势必会影响今年的播种,秋天或许会颗粒无收,或许不会有农民响应号召。
如果这场战争失败的话,萨克斯顿家族会借机索要一大笔的战争赔款,阿克曼家族一定拿不出来。
就只剩一条路可选了--割地。
当年的罗宾斯家族就是这样一步步从萨克斯顿家族手中割走了所有的领地,一步晋升为子爵。
连带着纽波特镇也扩张为了纽波特城。
当然,如果阿克曼家族愿意提前支付代价。
领主罗宾斯家族和其他几个交好的男爵家族有足够的士兵,可以从他们手里借到足够的士兵。
但除了士兵们的衣食住行之外,阿克曼家族还要承担他们的医疗、丧葬还有抚恤金。
但从贵族手里借兵,得花费一大笔的金币。
甚至有可能欠下大笔的外债。
另一方面是,温德尔·阿克曼要回来了。
父亲对婚姻并不专一,几十年来和形形色色的女人有五六个私生子。
阿克曼家族的家族特征是银发蓝眼,克里比小镇及周边所有具备这一特征,但又没有正经身份的流浪者,都被诺瓦秘密地处理了。
他不能允许有人威胁他的继承权。
然而,温德尔的出现让诺瓦以前的心血前功尽弃。
温德尔是格莱斯顿的私生子,出生后就被格莱斯顿秘密送往了罗萨尼亚公国,只给了他一份血统证明,还有不值钱的骑士勋章。
按理说,他不应该返回布拉克斯。
但他偏偏迎娶了一位拥有封地的女爵,从女爵的手里获得了一个男爵领和男爵的头衔。
依靠帝国贵族议会将领地置换到了贝尔法斯特的汉诺玛尔郡。
阿克曼家族出现两位男爵,是所有知道阿克曼家族的贵族都热议的事情。
当年帝国贵族议会发放的血统证明中,并没有登记温德尔的父亲身份,格莱斯顿又不能公开他们的父子关系。
毕竟格莱斯顿不久前因为屠杀平民而被审判。
只能父亲大度的背锅,向帝国贵族议会写信。
格莱斯顿是保住了,阿克曼家族的荣誉也没有丢掉,私生子混成男爵回归家族的戏码,并不多见。
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有一个私生子并不是件错事,毕竟贵族们年轻的时候犯错很正常。
也没人拿着这件事情讨伐父亲阿克曼男爵,他已经老了。
一系列事情,唯一的受害者就是诺瓦·阿克曼。
私生子拥有了血统证明后,就不再是私生子了,他们和婚生子一样有着同等的继承权。
诺瓦是第一继承人,而温德尔是第二继承人。
虽然各国的习惯是长子们继承父亲的头衔和领地,放逐其他的儿子们,但凡事也有例外。
父亲们有权指定自己的某个儿子继承领地。
萨克斯顿家族宣战后,父亲就自作主张,派人前往了汉诺玛尔郡,寻找温德尔的援助。
他是阿克曼家族的一份子,火剑骑士团的成员。
温德尔已经是男爵了,他会率领一支军队回来,会获得家族其他人的好感。
如果他表现的足够出色,或许父亲会改变他的看法,将温德尔列入备选项之一。
届时,男爵之位将由温德尔取得。
“绝对不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诺瓦眉头紧锁,十指交叉撑着自己的额头。
他必须做出抉择。
在亲情和权力之中,做出自己的选择。
数分钟后。
“菲尔斯~”
诺瓦语气低沉的呼唤了一句。
“来了。”
侍奉在门外的门卫,立马推门进来。
“我的父亲已经老了,他需要永久的休息了,我不想让他那么疲惫了。”
诺瓦长叹了一声,将一瓶紫色的药剂从怀里拿出来。
“我会送男爵大人去见天父的。”
叫菲尔斯的门卫,小心翼翼的接过紫色药剂,反手之间药剂就消失不见了。
“去吧。”
诺瓦摆了摆手,一瞬间苍老了十余岁。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光是克里比小镇的治安官就当了十年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一定会是男爵。
但温德尔的出现会毁了自己的计划。
自从知道温德尔的存在后,他就挑选了一批来自各地的盗贼,交付给他们困难的任务,严格的训练他们。
确保他们绝对的忠诚自己,必要的时候去暗杀温德尔。
菲尔斯正是那群盗贼中的一员,总是能够快速无误的办成自己的交代的事情。
但没想到第一个暗杀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诺瓦用力的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自己的压抑。
但是一闭上眼睛,过去的往事就快速在脑海里浮动,自从自己拥有记忆开始,父亲就一如既往的威严。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父亲从能够骑马弯弓射鹿的骑士,变成了腿部残疾,身体虚弱的老人。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太老了。
...
天父或许忘了带他走,自己应该送他走。
...
是天父指引着自己做出决定。
...
而和父亲同一时代的领主们,不是在权利的斗争中意外死亡,就是饱受病痛折磨后离世。
“对,父亲不能被病痛折磨,送他离开是一件好事。”
诺瓦不断的劝说自己,试图让自己忘记刚刚的决定。
他下令让自己训练的盗贼去杀死自己的父亲,做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弑父。
诺瓦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依靠在椅背上回想着童年。
那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和父亲一起在男爵府做游戏。
自己总会让父亲蒙着眼睛听自己的声音找到自己。
自己总是非常的调皮,父亲被自己诱导着撞过墙,也跌进过水池,但父亲从未责骂过自己。
他所有的宠爱都被自己一人享受了。
不知不觉之间,诺瓦的眼眶就变得通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
“诺瓦大人,诺瓦大人!”
一阵惊呼声从院子外面响起。
诺瓦连忙擦掉了眼角的泪痕,父亲教导自己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来人闯进了屋子里,男爵府的仆从汉姆。
“萨克斯顿家族的刺客暗杀了男爵大人,男爵去世了!”
汉姆神情慌张道。
“什么!”
诺瓦惊呼一声,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大步走向了男爵府。
自从成为治安官后,他就从男爵府里搬了出来,三五天才会回家一次,更多时间待在这里。
这里是他的官邸。
走进了男爵府后,气氛就格外的悲凉,仆人们一个个颤颤巍巍的站在院子里,镇卫队逐个对他们进行审查。
诺瓦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内。
伊盟学士指挥着两个年轻的女仆,更换着父亲的义务,床榻旁边堆着染着了血迹的衣物。
除了伊盟学士之外,房间内还站着数位阿克曼家族的成员,一个个神情冷峻的看着这一幕。
“学士,我...父亲...这....”
诺瓦语无伦次的问着,他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
是他将剧毒的药剂递给菲尔斯,指使着菲尔斯送父亲去见天父。
“一个刺客潜入了男爵府,称守卫打盹的时候刺杀了男爵,他的武器上沾满了剧毒。”
伊盟学士神情复杂的回答着。
他向阿克曼家族宣誓效忠后,吃住都在男爵府邸里,是听到仆人们呼唤后最先抵达事发地点的人。
来的时候阿克曼男爵已经咽气了。
“狗娘养的萨克斯顿,埃德温、奥斯格、泰勒斯召集你们的人马,我要为父亲复仇!”
诺瓦阿克曼双目通红,咆哮道。
就像是一个刚刚得知父亲被刺杀,想要为父亲复仇的贵族子弟一样。
“诺瓦,你冷静点!”
一个精神矍铄的银发老者呵斥道。
他是亚尔林·阿克曼,在场所有人中辈分最高的一位,阿克曼男爵的堂弟,曾经担任过领地的副镇长。
“冷静,我要怎么冷静,我刚刚失去了父亲,在我担任领地治安官的期间,父亲被人暗杀了!”
诺瓦·阿克曼像疯狗一样,狂吠着。
“这是我的耻辱!”
“冷静一点,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萨克斯顿家族做的,或许是其他的家伙,想要我们鱼死网破。”
老者亚尔林上前按住了诺瓦肩膀,一字一顿道:
“你是阿克曼家族的领袖,你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这会让阿克曼家族走上灭亡之路!”
“亚尔林叔叔说的没错,你应该冷静一点。”
“对,您需要冷静一点。”
“我们要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暗杀了男爵。”
...
一众阿克曼家族的成员纷纷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