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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喜见故人皆安好,管他初见或重逢

一道夕阳斜斜的半坠在远山之侧,只有一小片山脊铺满了金色,东方一轮残月初升,深蓝色的天幕之上,缀着淡白淡黄的星。风停了,炊烟袅袅直上半空,与如薄纱般的几丝云汇在一处,弥散开去。空气中,交织着淡淡的柴草烟味和饭食香气。透过只偷偷嵌了一道缝隙的窗子,薛瑾瑜望着好几日不曾见过的风景,喜悦像是七彩的泡泡,悄悄地自心底跃动起来。隐约中,有琴音缥缈,薛瑾瑜凝神细听,竟是《竹下曲》,旷达悠远中带着清高自傲的孤独!薛瑾瑜心中一动,这指法意境,是凤璋!薛瑾瑜急忙穿了外衣棉裙,循着缥缈的琴音一路寻去。几次走错了路又折返。走了半刻钟才站到了严怀瑾暂居的院落外,隔着半尺高的门槛,薛瑾瑜泪盈于睫,嘴角却翘起喜悦的弧度。

院中一张长桌,一把焦尾,一少年郎黑发如墨,容颜如玉,悠然在檐下抚琴。原来,曾经错过的,竟然还有年少时的凤璋!

一道黑影飘落,大漠如鹞鹰飘落,蹲在地上看着陌生的小女娃,薛瑾瑜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竟然破涕为笑,直直扑过去,一双手臂挂在大漠脖颈上,曾经大漠无数次被她“奴役“,带她飞来飞去摘树上的果子,或者房顶上的瓦松。真是怀念!

“我也要飞!“薛怀瑾理直气壮地笑着,才不管大漠惊讶无奈到木然不断变化的脸。清风拂过,是陌生的气息。薛瑾瑜偏头从大漠肩膀上方看去,是个圆圆大眼,面庞略带婴儿肥的男装少女。正笑眯眯地弯腰看她。

薛瑾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曾经只存在于大漠众人传说中的名字,“孤烟“,薛瑾瑜被孤烟拉近怀里的时候,并没有挣扎,反而很享受的窝在她怀里,软中带韧,比起肌肉男大漠,显然是抱着孤烟更舒服!被孤烟带着在院中飞了一圈,落在琴案前的地上。薛瑾瑜笑得十分开心。大漠趁机隐回了暗影之中。一个不小心薛瑾瑜的手指勾到了孤烟脖子上戴着的红色丝绳,带出了一只玲珑温润的象牙挂坠,做成了骰子的形状,嵌着红宝石做成的相思豆。薛瑾瑜见了心下明了,必定是大漠送给孤烟的礼物,可是按照前世的结果来看,大漠似乎是单相思。叹了口气,薛瑾瑜决定帮大漠一把,用白细幼嫩的手指抓住挂坠,吟了一句诗:“玲珑骰子嵌红豆!“眼角瞥向大漠隐身的角落,觉得似乎听到了一声紧张的吸气声。薛瑾瑜坏心眼的停下,将下一句咽下,不说了。只把大漠憋得一颗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孤烟隐约觉得了什么,又不知究竟,好奇的用手指捏了捏薛瑾瑜的脸蛋,“小丫头在嘀咕什么?“薛瑾瑜调皮一笑,挣扎着从孤烟怀里滑到地上,突然起了风,薛瑾瑜激凌凌打了个寒噤,伸手向小火炉拢了拢,叹道:“火烤胸前暖哪!“

严怀瑾一直分着三分心思在薛瑾瑜身上,听到这这一句,不由莞尔,手下乱了节拍,索性停下手,看向对着他笑得开怀的薛瑾瑜,薛瑾瑜见状立刻扑了过去,抱住严怀瑾的膝盖,努力往上爬,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舒服的窝进他怀里。这一番动作,在倍受母亲宠爱的儿时,可是用得极其熟练的!落日一脸的好奇,凑过来做着鬼脸:“哎,小不点,你是谁家的娃娃?“

薛瑾瑜才不怕他,冲着他呲着牙笑:“你该对'风吹背后寒啊',笨蛋,韵和字数都错了!“

严怀瑾心中复杂的看着怀里自在的小娃娃,软软的带着淡淡的乳香和药香,从未曾与人如此亲密过,却意外的对这个小人儿并不排斥。薛瑾瑜白嫩的小手指指着桌子上的那碟干果,极自然的点道:“我要吃杏仁!“

严怀瑾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数颗杏仁,收回手时又是一愣,今天的自己竟是十分的反常,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使着,竟然还觉得理所当然。薛瑾瑜一根一根拉开严怀瑾半握成拳的手指,挖出了杏仁,将严怀瑾的手拉到腰间放好。一边咬着杏仁,一边含糊的吩咐落日:“茶!“

落日羞恼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管她,长河在旁边笑的欢乐,转身去了屋里,拿出一碟点心,倒了半盏温水,放到了桌子上,薛瑾瑜笑着道谢,又要吃杏仁酥,杏仁虽然能够润肺止咳,却是有小毒,严怀瑾略加思索,只抓了琥珀核桃酥给她,薛瑾瑜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抓了琥珀核桃酥一点一点的慢慢咬着,喝了几口温水,仰着脸看着严怀瑾:“我叫薛瑾瑜,韩文正公是我外祖父!“

严怀瑾听了,有些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小爪子,“小东西,倒是惯会扯虎皮做大旗!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人四处乱跑,不怕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

抽回被“蹂躏“的爪子,薛瑾瑜索性将只比围棋子略大些的核桃酥,整个塞进嘴里,对着将整张脸凑过来的落日一笑:“唔吃到,李是凤璋!“喷了落日满脸的点心渣子。

“凤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是一道打开机关的魔咒,迅速触发了严怀瑾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几乎霉烂的,那些严怀瑾不愿想起的回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层红雾在眼前弥散开来,左手不自觉的扼住薛瑾瑜细幼的喉咙,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严怀瑾,“只要轻轻捏一下,就能够解决了这个知晓他秘密的麻烦!只要轻轻的,只要一下!“

“哈!你说错了,爷可不叫什么'凤璋'!“落日哈哈大笑,一把抹了脸上的点心渣子,跳起来叫道.

“我梦到的,才不会错!“浑然不觉身处危险之中的薛瑾瑜,努力咽下口中的点心,不服气的叫道,瞪着落日,跟他比幼稚。

一个“梦“字,触动了神思恍惚的严怀瑾,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前世,今生,只觉此身如梦。严怀瑾慢慢将左手握成拳,放开了薛怀瑾的脖子,“你,都梦见了什么?“声音不若平常清清低低的好听,反而带着些喑哑。

薛瑾瑜抬起头,对上严怀瑾俯视的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凤璋会中探花,我不喜欢探花,听着太风流了些,你,中个榜眼好不好?“

“风流?哈哈~~你个还没有板凳高的小丫头,你懂得什么叫风流吗?“落日怪叫,严怀瑾微微皱了眉,淡淡扫了落日一眼,落日赶紧用双手捂紧了嘴巴。

“既然探花不好,那为什么不能中状元,而要中榜眼呢?“严怀瑾微微眯起了眼,将下颌压在薛瑾瑜的头顶,搂着她,用披风将她包住,隔绝了阵阵凛冽的冷风。

“状元,被定给了皇后的侄子,“薛瑾瑜嘟嘴,不屑的道。“白家一家子'竹苞'!“

“噗~~“严怀瑾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了薛瑾瑜的话,忍不住喷笑出声,“你个小娃娃,可不能这么刻薄。嗯,不过形容的倒是贴切!“竹苞,拆开来就是'个个草包'!一旁的长河随后也想明白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把不明所以的落日急的抓耳挠腮,围着长河追问,长河将落日带到一边,低低说了,一直竖着耳朵的大漠和孤烟,加上反射弧偏长的落日,三人一起喷笑起来,这个小娃娃,实在是有趣的很!

“姑娘……”众人正在开怀,远远的有呼唤声随风飘来,是韩舜华发现了不见了薛瑾瑜,带着薛余氏和一众仆婢四处找寻,接近了严怀瑾所住的客院。

“糟糕!”薛瑾瑜感到不妙,再次见到凤璋,让她开心的忘了时辰,结果被发现私自跑了出来,难免会被训斥几句,心里不免有些惶惶然。

“你这个梦,可曾对别人说过?”严怀瑾见状,又捻了粒饱满如鸡蛋大的红枣,放到薛瑾瑜手里,吸引她的注意力,也算是安慰她,看着她用手捧着,小口啃了起来,两腮鼓鼓的,十分可爱,忍不住顺手捏了一下,惹得薛瑾瑜不满的哼哼了一声。

“我只跟凤璋说!”薛瑾瑜一边吃着,一边回答,眼睛又粘在杏仁酥上移不开。让严怀瑾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只小吃货会不会被人用一只杏仁酥就能骗走卖掉。

“那就好,还有,丫头,以后可不准自己乱跑,也不准随便乱吃别人给的东西,知不知道?”看着还在努力进食的薛瑾瑜,严怀瑾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力感。奋力啃下枣核丢到一边,小爪子握着半只枣子一边努力奋斗,一边不以为然的回答,“我当然知道,凤璋又不是外人!”

终于赶在孤烟将韩舜华领进院门之前,将枣子啃食干净,麻利的从严怀瑾怀中滑落到地上,冲着焦急万分的韩舜华直直的扑了过去,抱住了她的小腿,“小姨母,我肚子好饿!”

原本想要严厉批评一下这个不听话,自己随便乱跑的小孩,却在看见她满脸委屈,瘪着小嘴,红着眼圈,马上要哭出来的可怜相的时候,瞬间心软心疼起来,一把抱起了薛瑾瑜,安慰道:“乖,饿坏了吧?回去我们就用饭,今天有好吃的抄手,枣泥山药糕和摊黄菜,炸得酥酥的椒盐蘑菇呢!”诚恳而真挚的感谢了严怀瑾对薛瑾瑜的照顾,韩舜华带着认真“委屈”着的薛瑾瑜回去吃晚餐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等人都对薛瑾瑜快速变脸的技能惊诧不已,而严怀瑾,唇角带笑,却皱着眉头,叹气摇头道:“慈母多败儿……”负着双手,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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