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安说的有理,虽然是个穷人家,要啥没啥,可还是有一大摊子活儿等着做,陈氏还真是走不开。
“那娘在家等你的消息,不管选上还是没选上一定要早点回家,没选上也不要紧,知道么?”陈氏吩咐着。
槿安点点头,跟妮儿走了。
两人一路上几乎没说话,李妮因为堇平的缘故不待见槿安,看见她就没好气,所以不搭理,槿安也不会上杆子非要和她说,两个丫头就这样穿过几条小巷,终于来到了方家大门口。
这里早就云集了很多年轻女子,甚至还有一些外村的,方家方圆几十里都很有名气,他家招人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很多穷人家没吃没喝,三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求之不得。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方家的大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位看起来挺有学识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壮汉。
方家几代都是生意人,祖上原是做茶的,后来倒卖过土地,到了方静德这一代,又恢复了老本行,家里本就良田万贯,全部种了茶叶,每年的收成足够养活整个村子的人,可是他家选茶农特别严格,大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后层层选拔出来的,而且实行终身制,最初的学徒是七八岁的孩童儿,方家负责吃喝包住两年,这两年中让他们认识茶叶的种类和习性,从最基础的做起,这期间没有酬劳,两年过后,会把应得的酬劳直接以书信的形势寄给学徒的父母亲,差不多辗转五六年,学徒自己才能有属于自己的银两,表现优秀的可以升职。
总之,方家的茶业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流程,种植,采摘,出售,账房,都有严格的内部规定,在外人看来,方静德是个了不起的商人,能在他家干活儿,哪怕干的不是茶活儿,也是种荣幸。
方家的大多数茶农都不是百花村的,只有很少一部分,这就可知选拔的制度有多严格,不过,槿安和妮儿不用担心,因为这一次他们不是选茶农,而是选方家大宅的伺候丫鬟,只要勤劳吃苦,就应该不成问题。
“好啦,大家不要吵,安静安静,来,都站好,排成两列!”中年男子发令了。话声刚落,那几个壮汉就迅速把杂乱的人群往两边拨弄,很快就变成整整齐齐的两列了。
“来,一个一个,整齐有序的走进院里来,不要挤。”中年男子又说。
人群按照他的指示一个个跨进方家大门,槿安看了看这个朱红色的大门,两边贴的全是锦绣瓷砖,上面绘着绚丽河山,尽显大气磅礴,正槛上挂着一块大大的鎏金牌匾,上面写着“方家大宅”四个苍劲力字。
这四个字都不难,刚好槿安都认识,妮儿好奇地瞪着双眼,四处打探,满脸新奇,平时,这个大门就不常开,小孩子偶尔经过这里也会有壮汉把他们赶跑,不让做过长时间停留,如今能走进这个富家大院,能不开心吗?
从外面看,只知道这里必定繁花似锦,走进来,才知道是怎么个似锦法儿,满院子的假山长廊,拱桥坐落间,溪水虽结冰但也能想象的出待到夏日时这里的潺潺水流,院里东角处有一处大棚,远远望去,一片红紫,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冬日花房了吧。
穷人家连肚子都吃不饱,还哪有闲情雅致在大冬天种这么一大棚的花,也只有有钱人才能享受这种不受季节限制的美。
槿安看见那花房,不禁多看了几眼,从小,她就喜欢花,而且对花香有着天生的敏感,只要是闻过一次,她便能记住此花的味道,而且只要相处几日,她便能了解出此花的大概习性,曾经,就是凭借这一特殊能力,她救活了东家的一盆价值不菲的名花,免去了很多苦活儿。
两个壮汉抬了一副桌椅放在院子中间,中年男子坐下,打开手中的本子,桌上又摆满了笔纸,他执笔,问向第一个人。
“叫什么名儿?”
“俺叫张翠莲。”
“今年多大?”
“俺今年九岁。”
“哪里人?”
“俺是百花村的。”
“会做什么?”
“俺会洗衣服,洗得特别干净。”
“好,伸出手让我瞧瞧。”中年男子搁下笔,说。
那女孩儿缩着身子,缓缓伸出双手。
“摊开,露出手心。”中年男子又说。
女孩儿乖乖照做,低着头不敢说话。
中年男子凑近看了看她的手,摇摇头,“下一个!”
说完,一个壮汉就把那个叫张翠莲的小女孩拉出人群,说,“你回家去吧,今年你没被选上,等明年再来吧。”
这话一出,后面排着的人就纷纷议论起来,陪着张翠莲一块来的母亲不服气了,她冲到女儿跟前,猛地拉起她向那中年男子走去,“刘管家,我们家翠莲咋就选不上了?你得给我个说法儿,要不然我可不服!”
几个壮汉拦住,大声呵斥,“不得无礼,往后退!刘管家说不行就是不行!”
“凭什么!要是没有个说法儿,我今个就不走了!”说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这时,中年男子站起身,走到她们母女两跟前,拉起张翠莲的手,对着满院子的人说,“你们看,这个女娃子说她会洗衣服,还洗的特别干净,可是她这双手确是白白净净,没有一点裂纹,经常洗衣服的手会是这样吗,何况,现在还是冬天,哪一个洗衣服的手不是被泡的发白、开了裂纹,很明显,她在说谎!方家不需要说谎的人,更不需要偷懒的人,方家要的是真正穷困的人,真正勤劳能干不怕苦的人!”
然后又低头看向她们母女,“不知道这个说法你们能不能接受?”
那母女两被人家揭穿了,自然脸上挂不住,就灰溜溜的走了。
听了刘管家的话,人们不由心生敬佩,方家就是不简单,单单选个丫鬟还这么上心,怪不得能成大器呢。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本来我也要说洗衣服,可偏偏被那个死丫头说了,而且……槿安,你看看,我这手行不行,够不够粗糙?”排在槿安前面的李妮紧张的回头问。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讨厌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