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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转,世事轮回。上官致远没想自己的生活总是在原地转圈,似乎总也逃不脱冥冥之中那只看不见的命运大手的操控。穿上那身崭新的保安服,似乎找回了在西北当大头兵的感觉,他很想这样去富河村一趟,但马上又打消了念头。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又要去给别人看大门了。
在保安公司报名时,听米琪说,麻都公司由于员工激增,加上里面还有日夜施工的工地,进出人员十分复杂,导致厂里的生产秩序十分混乱。耿卫彪一再叮嘱他,马上去用人单位麻都公司的保卫科报到。
上官致远没有来得及告诉姚琬珺,便在县城搭车去了佛图。当他在一个山脚下找到麻都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位姓伍的队长把他领到公司后面的宿舍,宿舍里有一个保安正在休息。上官致远安顿下来后在厂区转了转,工厂建在一个山包上,范围很大,前面是生产区,中间是办公区,最后面有一排员工宿舍。
保安宿舍一楼靠楼道口,门口有一块牌子:佛图派出所麻都公司执勤点。老员工都知道这是虚张声势,唬人的,这多少有点扯起虎皮当大旗的意味。
刚才,伍队长告诉他,厂里的保卫科已经改叫保安部了,和后勤总务一起都划归公司的一位副总经理管了。原来的保卫科长工作不力,被老板炒掉,说是厂里的治安太乱,偷盗成风,生产秩序混乱,迟到早退现象很普遍,工厂制度形同虚设。
伍队长还说,原保卫科科长是厂子附近村子的人,老国营麻纺厂的下岗职工,剃着光头,身材壮硕,手臂上纹着图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据说,他经常和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喝酒打牌称兄道弟,老厂原先留下来的废旧设备破铜烂铁总会莫名其妙的丢失。起先,老板看他是本地人又是原厂老职工,便让他来看厂子,并当了保卫科长。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给开了,并把保卫科改成了保安部。
现在的保安部其实就是一支由县保安公司派遣的保安队,设队长一名,另有保安若干。这支保安队其实是双重领导,工资和人事关系在保安公司,人员可以在与保安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各个金融厂矿企事业单位调动;而业务上则受用人单位指导,保安有义务保质保量完成用人单位所赋予的任务,用人单位如果用得不顺手,有权利要求保安公司换人。其实,麻都公司之所以不自行招聘保安,说白了,还是看重县保安公司背后的官方背景和公安部门的强力支撑。
这一夜,上官致远多少有点失眠。半夜十二点是员工中晚班的换班时间,宿舍楼脚步纷沓杂乱,整栋楼躁动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宁静。这栋五层宿舍楼其实是男女合住的,最上面三层住着女员工,下面两层住的是男员工,公司规定男员工不允许进入女工楼层。而这一规定得到贯彻执行的保障力量,来自于保安部门。
第二天一大早,伍队长来宿舍叫醒了上官致远,叫他赶紧穿好衣服,戴上帽子,手里拿着武装带要上官致远系上。他说公司管后勤和总务的副总昨晚从深圳回来了,听说公司新来了保安,便说要见一见,认识一下。
伍队长今天也是穿戴整齐,且系了武装带,看得出来,他作为一队之长,是想在见上司时为下属作出表率。只不过,他身材又瘦又小,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说,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双脚有点内八字,走起路来像个鹅行鸭步的妇人,样子显得滑稽而可笑。伍队长虽然平日看上去不苟言笑,其实是个随和的人,听说他最大的嗜好是厨艺,做得一手好菜,煎炒烹炸,样样在行,让每个离开麻都的保安总是念念不忘这里的可口饭菜。
“等下见了副总,记得给她敬个礼。我们厂是私企,在厂门口执勤时,见到公司老总和贵宾都要敬礼。”伍队长一路叮嘱着。
伍队长步履蹒跚,走在前面像个老态龙钟上了年岁的人。上官致远有点纳闷:保安公司经理耿卫彪怎么就让这么一个人当了队长;还有,这麻都公司居然未持异议。
办公楼就在职工宿舍楼的前面,老远能看到墙体上“诚信、务实、高效、创新”的八字厂训。伍队长领着上官致远到了二楼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进来!
“伍队长,公司副总是个女的?”上官致远这一路上想像着副总经理的样子,可就是没想到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啦,她可是老板的千金。”伍队长说完推开了门,“蒋总,新保安带来了。”
“你们坐一下,我马上好。”年轻女人背对着俩人,在洗手间一边化妆一边应答着。
毕竟是副总的办公室,装潢很是考究,里面还有卧室和卫生间套间。上官致远打量了一番办公室:只见打印机、传真机、电脑、电话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靠墙放着两个木质带玻璃窗的文件柜,里面放满了文件夹;办公桌也有一排放满了文件的文件框;最惹眼的是墙上挂着一幅长发飞扬的写真肖像,风格朦胧而失真,那应该是副总本人了。趁女副总从卫生间拾掇完毕刚出来的当儿,上官致远啪的敬了一个礼。然而他右手还没有放下来,便楞住了,原来这位蒋总不是别人,正是蒋雯雯。身高近一米七的她,穿着高跟鞋差不多和上官致远一样高了,一身职业套装显得干练而成熟,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上,又不失女人的妩媚。
“上官致远,怎么是你?!”蒋雯雯看着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上官致远,先是吃了一惊,马上笑着说,“真没想到,我们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见面。坐!来,坐下来说!”
站在一旁的伍队长看出了端倪:“蒋总,你认识这个新保安啊?”
“何止是认识,我们是同学。”原本打算坐到办公桌后面的蒋雯雯招呼上官致远在茶几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自己也在一旁落座。
“我真没想到这个厂子是你父亲投资兴办的。”上官致远言不由衷,似乎有点不习惯这样和蒋雯雯见面。
“我爸当初让我考察过好几个地方,包括通羊,后来就来了富川。刚开始只是部分租赁这里的厂房,持续了几年后,去年老厂依法合规申请破产拍卖,我爸才把它整体收购。由于原厂设备老化缺件严重,加上大多车间厂房年久失修,前后投入了几千万对设备进行淘汰更新和厂房改造整修才有了今天的面貌,包括后续追加资金,估计得上亿。”蒋雯雯见到老同学,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创业史。
“像这种国营老厂如果你父亲不接盘,真的可能就此江河日下,地陷陆沉,成为荒郊野岭,天长日久风吹雨打,最后肯定是一堆破铜烂铁。”一会儿,上官致远慢慢平静下来。
“厂子转轨改制,得以存续下去,这一下子就提供了近千个工作岗位,还有拉动与之相关配套的第三产业,其中,许多人其实是隐性就业人员。”蒋雯雯说。
“这样一来,富川经济发展,你们功不可没。”上官致远说,“现在回家乡发展了,我们阳辛水库旅游开发应该也可考虑了。”
“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阳辛水库,一晃几年过去了……”蒋雯雯说到这里又道,“咦,那次你好像和米琼在一起,怎么样?你们还没有修成正果呀?”
见蒋雯雯提到米琼,上官致远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也难怪,蒋雯雯一直呆在深圳,一个与她并不相干之人的离去如同微水无澜在心中自然泛不起情感涟漪。
“蒋总,工作上你有什么要吩咐的?”站在一旁的伍队长见俩人相谈甚欢,于是提醒道。
“我也没什么交待的,今天就是认识一下新员工,毕竟保安部是由我来负责的。”听了伍队长的话,蒋雯雯才能想起正事来,“伍队长,要不你先走吧,等会儿,你带上官去厂区和名个车间转转,熟悉熟悉环境,就算是正式上班了。”
伍队长似心有不甘地走了,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保安和公司副总竟是如此熟络。
蒋雯雯跟上官致远简单说了一下厂里的情况后,便想说些好好干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支走了伍队长后,她换了一种口吻:“致远,怎么想到来当保安呢?”
“我在广东当保安时,你不是见过的吗?怎么问起这话?”上官致远不假思索道,“再说了,我不当保安,还能干什么,论学历是个高中,又没有一技之长,去卖苦力,身体承受不了不说,心理上也难以接受。”
“对了,说到学历,你不是可以去函授或自考吗?”蒋雯雯说。
“是的,我现在一直在自考,如果不出意外,估计明年六月就可以大专毕业了。”
“那真是难为你,以后这厂里事情你得帮着伍队长看着点。”蒋雯雯说。
“我听伍队长说过了,你是刚从广东赶回来的,厂里的生产秩序亟需整顿。你放心,既然我来了麻都,先要干好本职工作。”上官致远道。
上官致远走出蒋雯雯的办公室的时候,厂里的员工已经开始陆续上班了。顺着厂区那条带有一定坡度的主干道直往下走,就可以到达大门口。工人上早班时,大门口的大门是敞开的,按规定,保安得站在大门口值勤,检查员工的厂牌,以防闲杂人员混入厂内;还有在厂门口抽烟的男职工,保安要让他们掐灭烟头才准许进来。
“上官,我们去车间转转。”早上八点,大门准时关上,门口留了一个小保安守着,伍队长在保安室墙上摘下两根警棍,扔了一根给上官致远。
上官致远拎着警棍跟在伍队长身后,有点不解:“队长,去车间我们拿器械干什么呀?”
“厂里的刺头可多,特别是有些保全工,躲着抽烟的不在少数,抓到了就得罚款。手里拿着家伙什,可以防身壮胆。”伍队长边走边说。
“这些人,如果难以管理直接开了不就行了吗?”上官致远不解地问。
“开了?说得轻巧!保全工好歹是个技术工种,你以为随便招个人就可以干?”伍队长道。
一会儿的功夫,俩人转悠了梳理、纺织、织布等车间,出来的时候伍队长道:“上官,有什么感受?”
“那梳理车间灰尘太重了,还有那噪音也让人无法忍受!”上官致远说,“纺纱织布车间环境好点。”
“这还是好的,等下去脱胶车间体验一下就你就知道什么叫难受了。”伍队长说着,带着上官致远直奔脱胶车间。
脱胶车间又闷又热,空气湿度也大,里面呆久了浑身上下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最后一个车间是整理车间,这个车间给上官致远的印象非常深刻,里面干净整洁,离保安室也很近。让上官致远始料未及的是,俞大寨的老婆章玲玲居然是这个车间的车间主任。
看到章玲玲的时候,上官致远还跟她讲起俞大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章玲玲已经和俞大寨离婚了,只是觉得章玲玲反应有点怪怪的。章玲玲告诉上官致远,她娘家是种麻大户,麻都公司每年都定期收购,那可是享誉海内外的优质内山麻。
转完了厂区的几个车间,伍队长说:“我们先歇会儿,等会儿还去工外围和工地去巡逻。”
“厂里还有工地啊?”上官致远道。
“厂里的车间不够用,还要扩建新的厂房,刚才蒋总不是跟你聊得很仔细吗?”伍队长说,“这里进出的工程车我们大门的保安是要检查的,主要是怕他们把厂里的有些淘汰设备带出去了。”
伍队长话刚落音,一辆车轮沾满黄土的大卡车从厂区那边过来了,看到大门紧闭不停地按喇叭。伍队长示意上官致远跟他一起去检查。上官致远看到队长个子虽小,但还算敏捷,手拉住驾驶室把手,脚从蹬板蹬了上去,瞄了一眼车子后的车斗,便跳了下来,并示意上官致远把大门打开放行。
大门刚一开,司机脚踩油门,骂骂咧咧地出了厂,很显然对厂里的例行检查很是不满。
学着伍队长的样子,检查了几辆车出厂的工程车,上官致远也没有发现什么,而司机即便没有明显的抵触,但基本上都有点不耐烦。
检查完出去的工程车后,伍队长让保安小黄带上官致远去工地和外围巡逻一下。
“这些司机怎么这样子啊,他们一点都不配合。”在巡逻的时候,上官致远带着埋怨口吻说。
“要是科长在这里,他们都屁都不敢放一个!”保安小黄道,他说的被厂里开掉的前保卫科长。
工地靠厂区的西边,这里有个污水处理池,专门处理厂里工业生产的废水,由于位置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到这边来。工地上的人都在干得热火朝天。
这时,一个老太婆居然朝这边过来,似是在叫上官致远他们俩人。
“上官,叫我们过去呢?”小黄说。
“这老太婆是谁啊,怎么跑到这里边来了?”上官致远不明底里。
“这是老板的老娘,老太太是来工地当监工的!”小黄笑着说。
“别开玩笑了,她真是老板的母亲啊?”上官致远有点半信半疑。
“这还有假啊。准是挖到什么宝贝了,让我们去帮忙!赶紧过去吧。”小黄说着开始小跑。
上官致远跟上去一看,原来是工地的挖掘机挖出了一根铁制排水管,几个工人正在那里吃力地抬着。老太太看到俩人来了,便吩咐他们去帮忙。
费了好大力气俩个保安和几个工人七手八脚的把排水管抬到了保安室旁边的空地上。上官致远发现那里已经有好几根放在那里了,估计是先前挖出来的。
这时,老太太过来了,对上官致远和小黄说了几声谢谢。只见她手里抱着几根废木材,说是拿去当柴禾。老太太身体硬朗精神矍铄,不过,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显然她是个裹了脚的老派女人。
“奶奶,你怎么又出来了。”不知什么蒋雯雯过来了,她看了看那根刚抬来的铁管道,“这些事情不用你管的……”
“这些东西要不是我盯着,早就被人捞走了,我不管,你们父女俩深圳和富川两头跑,哪管得到这一块?”老太太不以为然。
“上官,我刚才没骗你吧。”小黄小声说,“那高个子的女人就是公司的蒋总,她经常到我们保安部蹭饭。”
“不会吧?蒋总怎么会跟我们保安一起吃饭?”上官致远有点不相信小黄的话。
蒋奶奶刚走,伍队长从保安部的厨房出来了,他身上系着围裙,显然是在做饭。上官致远看到伍队长这身打扮,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大檐帽那么脏,原来是在厨房里烟熏火燎整的。
“蒋总,饭已经做好了,中午在保安部吃吧。”伍队长是听到蒋雯雯的声音才跑出来的。
“好咧!”蒋雯雯说着就进了保安部,其实她就是过来吃饭的。
这时,厂里吃中饭的时间到了。按规定,员工的中餐是在车间里吃的,各车间开始有人出厂去饭堂拎饭。伍队长招呼蒋雯雯和保安去吃饭,自己则站在大门口值勤。
保安部除了一个值班室,再就是这间办公室。这间房子被隔成两部分:里面当厨房,做饭的东西一应俱全;外面摆着沙发茶几办公桌,有人来了是临时会客室,到了饭点就成了餐厅。
蒋雯雯端坐在沙发上,几个保安忙着上菜添饭,小黄盛好一碗饭端给了蒋雯雯,她很享受这种被人服伺的感觉。
可能上官致远今天刚来上班,菜似乎比往日要丰盛,小黄吃饭前捎带着喝了瓶啤酒,看来他早习惯了和蒋总一起吃饭,一点也不拘谨,倒还有几分惬意。
“伍队长的厨艺就是没得说。我这一天不来吃,还真有点不习惯。”蒋雯雯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蒋总,要不你也喝点酒吧。”上官致远说。
“行!我平日很少喝酒,除非应酬。不过,今天你刚入职,我跟你喝两杯。”蒋雯雯说着端起了酒杯。
众人用过餐后,桌上杯盘狼籍,留给伍队长的是残羹剩汤,他将就着吃完饭又开始收拾。在外人眼里,这个保安队长就是个伙夫,丝毫没有一点队长的架子和派头。看着伍队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上官致远想起了在深圳公明当保安时的情形,那保安队长可是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即便是夜班的班长麦老头,那精气神也是可劲的外露侧漏。
“上官,我们白班保安就这点事情,说容易也容易,只要你稍微上点心就能做个差不离。”下午四点,早班工人下班的时候,伍队长对上官致远如是说。
工人下班出厂,照例得检查。大多数的员工都比较配合,但也有人对检查的保安出言不逊的,更有甚者会和保安产生肢体冲突。究其原因,还是员工整体素质不高,文化程度偏低的家庭留守妇女占了很大的比例。
“请把包打开。”小黄在检查一个女工的背包。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个人物品。”女工显然有些抵触。
“个人物品也要检查!”小黄提高嗓门道。
“呶,卫生巾,你要不要?!”女工猛地打开包子,把一包卫生巾拉出来,拿到小黄面前晃了几下。
小黄见此情景,连忙避开,后面的女工一见小黄那尴尬的样子哄笑起来。上官致远觉得这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工像是杨水花,于是喊了一声。
果然是杨水花,她也认出了身穿保安制服戴着大檐帽的上官致远,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行为有点不文明,脸上显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在国营企业的时候,不会像这样检查,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总觉得把员工当个贼一样。”
“我理解你,那时的国企员工是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翁,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上官致远说,“现在时代不同了,私营企业都是老板说了算,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杨水花说,“人还是得顺应社会潮流,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最后,杨水花告诉上官致远,俞大寨可能是知道她来了麻都,昨天,去桃花坞搬东西时,看到俞大寨又去找姚琬珺搭讪。
上官致远一听,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这俞大寨要是知道自己也来了麻都,那他不是更肆无忌惮了吗?不行,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姚琬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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