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现在我们一人把一只手指放在碟子上。」
在黑暗的房间里,三个孩子各伸出一只手指,搭在一只倒扣的碟子上。
发号施令的女孩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脸颊微微发红,显得更秀丽可人。
「先说好,谁都不准偷偷推碟子哦。」
「玟玟,还是不要玩吧。」三人中最胖的小男生微微发抖,「我爸爸说,碟仙这种东西都是假的,如果我们乱玩可能会遇到不幸的!」
另一个男孩嗤笑出声。
「天行,你真的超好骗耶。既然是假的,为什么会遇到不幸?」
「呃……」天行圆滚滚的脸涨得通红。「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太好……」
「你哦,比女孩子还没用!」
玟玟说:「阿木,你不要欺负天行啦。天行你不玩就算了,我跟阿木玩就好。」
对天行来说,玟玟这句话比阿木的嘲笑更难承受。
「我要玩!我不怕!如果,如果真的发生坏事……」他努力装出勇敢的样子,「我一定会保护玟玟的!」
「怎么保护?」阿木问。
「如果有妖怪要吃玟玟,我就会挡在玟玟前面,我这么胖,妖怪一定啃不下去的,然后玟玟就可以逃跑了!」
阿木噗哧笑了出来。
「对啊,妖怪要是咬你,一定会喷油的!」
玟玟蹙眉。「别闹了,快点开始吧。」
三人开始在心里默念,请碟仙出来。
请了半天都没有动静,玟玟一脸失望。正要放弃,忽然灯光自动亮起,随即又熄灭,然后碟仙开始移动了。
天行吓了一大跳,几乎要把手放开,玟玟及时用空着的手按住他。
三人照着网络上教的作法,分别问了碟仙的性别(女),年龄(3000岁),以及是怎么死的(肺病),然后就开始轮流问问题了。
一开始,他们都只问一堆平常的问题,例如新的动画什么时候会开播,爸爸会不会涨零用钱之类的。然后再次轮到玟玟的时候,她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从窗帘缝渗进来的一丝阳光爬上她脸颊,把她的脸映成半黑半白。黑的那半深不可测,而白的那半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无比阴森冰冷。
「玟玟?」天行感觉到气氛不对。
「碟仙,我爸爸去年过世了,」玟玟轻声说:「大伯想趁机把我跟我妈还有弟弟妹妹赶出房子。他每天都跑来对我们大吼大叫,还诬赖我妈伪造奶奶的遗言霸占房子,真的好过分……」
语声哽咽,眼泪掉了下来。
「玟玟……」
天行住在玟玟家对面,有时会听到吵闹声,却没想过事情这么严重。
玟玟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表情再度变得冰冷。
「碟仙,祢可以帮我解决我大伯吗?」
窗户已经关上,照理不会有风,天行却感到后颈有冷风吹过,让他毛骨悚然。
「解决是指……打他一顿吗?」
「打他,骂他,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让他别再来烦我们就行了!」
这话一出,碟仙忽然动了起来,在纸上快速地绕着大圈圈,三个孩子的手也被它带着绕,怎么也停不下来,天行吓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然后碟仙停住了,停在「是」上面。
玟玟开心不已。
「真的?祢愿意?太好了,谢谢……」
这时碟子忽然窜起,脱离了三人的手指,飞快跳到玟玟的手背,在上面疯狂地旋转起来。
「呀啊啊!」
玟玟吓得大叫,用力挥手甩开碟子,碟子飞到沙发的软垫上,不但没有摔破,还持续旋转。
天行大叫:「快把碟子捡起来,把碟仙请回去!」
阿木同样大叫:「那你去捡啊!」
「我不要!」
「是玟玟弄的,让玟玟去捡!」
然而当他们转头看到玟玟时,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玟玟不知何时跳上了旁边的置物柜顶,四肢伏地蜷缩着,双眼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嘴角的笑容十分诡异,然后她发出奇怪的声音。
「喵~~」
「玟玟妳干嘛学猫叫?快下来……」
天行正要去拉她,她居然纵身一跃闪开,整个人伏在墙壁上,有如壁虎。
「喵!」
阿木目瞪口呆,而天行早就瘫在地上了。
接下来,化身成猫的玟玟满屋乱窜,撞倒一堆家具,叫声也越来越凄厉,让人耳膜都快炸了。
「天行,快起来!」阿木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天行拉起来,「我们一定要快点把碟仙请回去,不然就糟糕了!」
天行勉强点头,跟着阿木慢慢靠近还在旋转的碟子,两人互望一眼,同时扑上前用力将碟子压住。碟子在天行多肉的掌心下震动着试图挣脱,彷佛有生命。
天行脸色发青,觉得自己快吐了。
「快跟着我念!」阿木大声说:「碟仙碟仙我们问完了,拜托祢回去!碟仙碟仙我们问完了,拜托祢回去!」
天行强忍着恶心,紧闭双眼跟着他念,也不知念了几遍,终于手掌下方的震动平息,碟子停住了。
两人用颤抖的双手,把碟子放回纸上的圆圈。在此同时,原本在厨房里横冲直撞的玟玟也停了下来,「咚」的一声倒地。
「玟……玟玟……快醒醒!」
天行叫了半天,玟玟才睁开黑白分明的双眼。
「天行……你怎么了?我怎么了?全身都好痛。」
「妳……不记得刚刚的事吗?」
「不记得,怎么了?」
天行快虚脱了,只能不断摇头。
「没,没事,不记得就算了……」
直觉告诉他,如果把刚刚的事告诉玟玟,她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谢谢你,天行,你真好。」
听到这温柔甜美的声音,天行直觉地抬头看她。
玟玟对他微笑着,好美好可爱的笑容。但是……
笑容越变越大,几乎占据她的半张脸,而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然后玟玟伸出长满利爪的右手,朝他的脸抓来。
※
「啊!」
苏天行惊跳起来,发现刘德祯、易商禹和袁毅城,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
「这位社长,边写稿边打瞌睡已经很囧了,麻烦不要睡到说梦话好吗?」刘德祯拨弄着他新烫的波浪卷,没好气地说。
「我才没有说梦话,我只是惊醒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
「做恶梦了吗?」袁毅城问。
苏天行尴尬摇头。
「也不是什么恶梦啦……该怎么说,只是梦到小时候的事。」
易商禹又回头去玩手机,嘴里仍不饶人。
「哦,想必是梦到小时候跌进粪坑的事了,难怪会吓到跳起来。」
苏天行拿面纸盒丢他,「你才跌进粪坑哩!我小时候身轻如燕,走路从来不跌倒!」
「那你到底梦到什么?」刘德祯兴致勃勃地想听苏天行儿时的糗事,「裤子被勾破?还是误闯女厕被围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