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虚趁着众人暂时安置在小村歇息,便将自己预测贼匪可能采用的计划和应对之策向冉难渊等人一一道来,包括施展火烧遏陉山是否会对其祖武悼天王冉闵不敬的顾虑也提了出来。若是贼匪头目们也聚在一旁,一定会怀疑自己一方是不是出了什么内奸,文若虚的预测与他们的计划惊人的相似,甚至比他们的计划还要周密。不仅将他们能用到的几乎所有弓弩车马,毒药舟船统统算到了里面,还预测出大概何时何地进行袭杀埋伏最是有效。这里面许多贼匪自己的特长都被文若虚尽量防范,但是实际上众贼根本无心使用这些杀手锏——他们又不是生死兄弟,自己还互不信任,生怕围攻之中遭到别人暗算,都在互相提防着呢。冉难渊等人对文若虚的推测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他仅仅是根据最近贼匪袭击的频率降低而人员却更加复杂,推测出了各帮贼人们已然对藏宝图久久不能拿下失去了耐心,下定了决心暂时先结盟共取藏宝图。又根据遏陉山附近的地形等推测出了贼匪可能的袭杀和应对之策。至于他担心的放火是否会惊扰武悼天王在天之灵,冉难渊思量再三后说道:
“我祖武悼天王冉闵,生于乱世,曾经尝试拨乱反正,使天下清平,百姓安居乐业。奈何从少年便开始杀贼,至死不休,仍不能将之杀绝。今回我等火烧贼匪,虽然恐会惊动先祖,然而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得知后人仍杀贼匪不止,当能含笑九泉。所以文先生不必顾虑,还请尽情施为,为天下人除一匪害!”
说完躬身长揖,文若虚急忙将他扶住,连称不敢当。不过冉难渊所说匪害在大宋还真是难以铲除,不少强人不是迫于生计就是被官府和贼匪所害,只能落草为寇,之后又鱼肉乡里,迫害百姓。其中最为声势浩大者便是山东水泊梁山的宋江和江南的方腊,费了大宋朝廷不知道多少军费和将士的性命才将其平定,之后为此而增加的苛捐杂税又激起了更多的民变,只不过没有这般声势浩大罢了。赵宋的徽宗皇帝陛下早就被此起彼伏的民变搞得焦头烂额,自从宋江和方腊两伙最大的贼寇被荡平,便对剩下的小股贼匪视而不见。手底下的武将能替君王分忧便任其剿灭贼匪,实在将领无能,只要不被贼人杀进城里,便放任不管。反倒是每过几天各地官员上报的各种奇怪的‘祥瑞’能引起他的注意来,比如某某某地发现七彩祥云,某某某地突然地涌甘泉,某某某地突然天降仙鹤,某某某地干旱祈雨便大雨倾盆……这些零星小事一旦被冠以‘祥瑞’之名,便可以直接压盖西北军报的紧急之上,被火烧屁股一般送到大宋皇帝陛下日理万机的案头,换来了那位九五至尊的夸赞和赏赐。如此上行下效,整个大宋朝廷的官风简直是江河日下,童贯、严嵩之流甚至卖官鬻爵,坑害忠良,更不用说下面蝼蚁小民的境遇了。冉难渊虽然不能位列庙堂,却也算忧国忧民,不能挽狂澜于既倒,却能趁此机会替黎民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功德一件。众人计议停当,各自去做准备。
第二天晴空万里,冉难渊早早收拾停当,待他远远看见远处小山顶上似有一点红色挥舞,便携妻带女与众人一道儿向遏陉山行去。待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十亩地大小的洼地,这里去年曾经积水,蒲苇之类长的比人还高。前几日冉难渊等人特意听从文若虚的指示,找了好多本地村民询问哪条路离遏陉山最近,而这些村民大多都指了这条路。这边平时倒没有贼匪肆虐,从这条路上山还是很安全的。眼见着再走几步便是蒲苇丛生,枯黄的苇杆还在高高耸立,尚未被春天的新苇替代。冉难渊突然勒住马,将行李扔到一边,双手握上了长矛大戟,而独孤小秋和高玉柔、冉倩雪等纷纷从行李中拿出火把开始点火,然后纷纷向蒲苇边缘扔去。而另一边,弓弦声响个不停,前面不远的蒲苇深处有人惊恐的大喊一声:
“着火了!他们在放火!快逃命啊!”
原来贼匪已经准备好在蒲苇从中埋伏,他们早已从村民口中打听到冉难渊准备从这里通过,却不料这是文若虚的误敌之策,特意骗他们在此处设伏。待他们到了附近,凌晨便埋伏在山顶的王镇关便舞动红布给冉难渊发信号,冉难渊带众人到了洼地之时,贼匪们刚好在蒲苇深处设好了绊马索,准备废掉他们的马匹,让他们无路可逃。不料冉难渊带人在前面放火,王镇关自己在后面射火箭,加之此时日光正盛,去年冬天枯萎的草木干燥易燃,王镇关又早早在此地倒了火油,火势几乎是瞬间便燎原而起。这时因为冉难渊等人突然到来而慌忙就位的众贼顿时乱作一团,鱼丰舸、阿倍十兵卫等人心智超群,立时就带了身边的人向外冲,而后面四处乱窜的贼匪他们是没有功夫去管了。这些人带着一身的火苗好不容易跑到了外面,便只顾坐在地上扑打火焰。有几个倒霉的小头目正好冲到冉难渊这边,独孤小秋也不搭话,拔剑上前,寒光爆闪之中,将他们送上了黄泉路。鱼丰舸等人惊魂甫定,便连忙向远处退却,冉难渊也带人向后远走,十亩洼地的野火竟然比想象中更加猛烈,热风浓烟让他们难以忍受。大火之中惨叫声越来越小,偶尔一个人性火炬几乎要冲出火海,最终却颓然倒地,替代惨叫声的是越来越大的呼啸风声,风助火势,一道火龙卷蓦然出现,直卷上高空,声势骇人。残余的贼匪逐渐汇聚,上百人仅剩了十余人,且个个狼狈不堪,烟熏火燎,伤痕累累。冉难渊约束众人与其拉开距离,毕竟高玉柔和冉倩雪在身边,一旦混战怕不能护住二人周全。鱼丰舸等人也不想继续打斗,此番火烧让他们肝胆俱裂,戒备的站在一处看着冉难渊等人。突然红芍药从人群中施施然走了出来,摘掉遮面的红色面纱,对独孤小秋说道:
“独孤小秋?你还活着?”
独孤小秋听着红芍药的声音,倍感熟悉,但是她俏脸蒙着面纱,让他惊疑不定。红芍药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摘下了脸上蒙着的面纱,一张熟悉的鹅蛋脸出现在独孤小秋面前,让他如遭雷击,喃喃道:
“花朵儿姐姐……”
独孤小秋嘴里虽然这样叫着,眼神却充满了不确定,冉难渊在马上坐着也是惊疑不定。因为此时的花朵儿与三个多月之前简直判若两人,那时的花朵儿就是一个活泼的草原小姑娘,现在眼前的女子却身着红色的宽大和服,脚踩木屐,面上敷着白色的脂粉,画着黑色圆点般的短眉,以及奇怪的樱桃状红唇。知道的人会说这是秦汉旧妆,传到东瀛流行至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扮了个女鬼。见到独孤小秋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花朵儿,也就是现在的红芍药哼了一声,提着和服的下摆风风火火的走到独孤小秋身边,抬脚就踩,便踩着独孤小秋的脚面旋转,让他惨叫不已,边恨恨的说道:
“独、孤、小、秋~!你们竟然放火烧我?!放火烧我?!你眼睛瞎啦?!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虽然脚上被踩得痛彻心扉,独孤小秋心里却高兴的很,踩脚这件事,明明就是花朵儿最喜欢对自己做的。尤其是花朵儿不是他们独孤家的人,是嫁到独孤家的姑娘娘家亲戚探亲跟着过去玩的,却在那夜遭了池鱼之殃,让独孤小秋觉得独孤家亏欠于她。如今见她平安,顿时感到格外高兴。旁边冉倩雪也高兴的冲上来,抱着红芍药又蹦又跳,当时在草原上,她第一个朋友就是花朵儿了。当时和花朵儿失散,以为她遭了人踩马踏,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让冉倩雪为她伤心许久。如今见她平安无事,冉倩雪感觉整个世界都欢快了起来。红芍药踩了独孤小秋一会儿,出够了气,也抱着两人又哭又笑,但是又似想起了什么,用衣袖擦拭了眼泪,重新戴上那条红色的面纱,沙哑着嗓子说道:
“你们走吧!如今我和我……师父,我跟着我师父了,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你们赶紧离开吧。愿长生天保佑你们!”
“花朵儿姐姐!别走!”
“红芍药!回来!!”
独孤小秋和冉倩雪正要继续挽留,东瀛人那边的头领宫本颂四郎突然出声,叫红芍药回去。红芍药转头看他一眼,轻轻的将独孤小秋和冉倩雪抓住她衣袖的手推开,转身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冉倩雪正待去追,忽然冉难渊大喝一声:
“鼠辈敢耳!”
同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扑向冉倩雪,手中长矛大戟运转如飞,向着她笼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