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
耶律大石曾经想过无数种情况,其中就包括眼下这种,天祚帝甫一见到萧德妃,就怒气上涌,想要杀之以泄愤。他耶律大石无论如何,也要替萧德妃争辩一番。
但是天祚帝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这位大辽国的皇帝陛下对耶律大石怒喝道:
“住嘴!朕要一个一个的处置你们!”
天子一怒,群臣震惶。但是耶律大石咬咬牙,他虽然跪在了地上,但是却挺直了腰杆。面前的天祚帝已然年近知天命,经历了大辽国的多年风雨,自己还是可以与他讲一下道理。耶律大石直视这位君王,坦然道:
“陛下在回想一下‘废帝谋立’之事!秦晋国王耶律淳殿下,当年杀掉了自己的女婿和侄子,向您表达了忠心。他在自己位高权重之时尚且忠于陛下,在南京析津府岌岌可危的时候,还会贪恋皇帝的权柄而背叛陛下吗?秦晋国王耶律淳殿下,听闻陛下被完颜阿骨打所害,才不得已登上帝位,想要为您报仇。他听到陛下仍在帝位之上,原本的小恙才在惊惧后悔之中日渐沉重,最后不治身亡的。我等与萧德妃前来归附陛下,就是仍然尊您为大辽国的唯一至尊啊,陛下!”
天祚帝闻言沉吟不语,他知道耶律淳以往的忠诚,但是现在大辽国内部权贵们和百姓们对他的不满太深重了。耶律淳在的时候,他们会推举耶律淳做大辽国的皇帝,萧德妃还在,说不得他们会继续让萧德妃当大辽国的萧太后!
毕竟,大辽国曾经有过一个威震古今的萧太后,萧绰。
而萧德妃在宋军奇袭南京析津府的时候,主持大局,赢得了那一战,也赢得了军心和民心。只是这件事,他作为大辽国的皇帝,不会讲给任何人听的。
萧德妃比他天祚帝更得人心,她,不能留下!
“回陛下!”这时侍卫去而复返,前来复命,“萧德妃已经被处死!”
天祚帝闻言心中一宽,而耶律大石哀叹一声,复又俯身跪好。自己已经尽力了,萧德妃,或许一会儿我们黄泉路上,能够相伴。天祚帝故作惋惜,瘫倒在宝座上,沉痛的说道:
“朕,一时气愤,悔之晚矣!”
接着他突然语气转厉,责问诸臣:
“你们好大胆!不知道朕的消息,可以先四处打探,你们竟然忙着另立新君,实在是胆大妄为!该当何罪?!”
群臣看着萧德妃被拖出去处死,早就吓到瑟瑟发抖,天祚帝如此诘问,哪里还有人敢顶嘴,全都哭着喊着不迭声的叫着‘陛下饶命’。天祚帝面色阴沉,心里却十分快意——你们这些人当初不把朕放在眼里,竟然敢另立新君,现在还不是得哭着喊着求着我,在我面前匍匐。
正当天祚帝心里想着回头要怎样拿捏这些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臣子,耶律大石又重新直起腰,正容道:
“陛下!且问我等所犯何罪?”
对于耶律大石的反问,天祚帝怒而冷笑道:
“我在,汝何敢立淳?”
他还是纠结耶律大石等人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天锡皇帝的事情,耶律大石早就知道天祚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年的今天说不定就是他耶律大石的忌日了。所以耶律大石没有再顾忌什么,他义正辞严的反问了天祚帝的无能,朗声道:
“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拒一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军心民心崩溃,几乎亡国。即立于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于乞命他人耶?如若我等群龙无首,军民离心离德,不过是白白把陛下您的江山拱手送人。我等真个如此不忠于陛下,何必死守南京析津府,又何必以身涉险,在大金国大军的爪牙左近费尽艰辛来投奔陛下呢?!”
天祚帝闻言冷哼一声,想要继续斥责南京析津府前来的这些臣子,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罪名来处置这些人。没错,南京析津府确实在自己兵败之后,共坚守了近一年时间。去年六月,当自己想要返回南京析津府的时候,还被大金国的军队击溃,落荒而逃。本以为那之后南京析津府便要被大金国的完颜阿骨打收入囊中,不料他们又坚持了半年,直到最近,耶律大石他们才山穷水尽,来归附自己。
相比于他们在南京析津府的坚守,上京临潢府等地丢的太快了。须知上京临潢府仅仅是在大金国的军队进攻下丢掉的,而南京析津府,不仅仅抵御了大金国的军队许久,而且曾经将大宋国的军队打的大败亏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确实没有理由怪耶律大石等人坚守南京析津府的策略。因为他们一直在坚守南京析津府,大金国的兵马才没有倾巢出动,来围攻自己。换句话说,其实耶律大石他们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大辽国的天锡皇帝,还是为自己吸引了来自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大部分注意力,以及兵力。
虽然自己仍然恼怒他们另立耶律淳为帝,将自己这个天祚帝贬为了湘阴王。
“陛下!”这时天祚帝旁边的宠妃萧师姑看不下去了,她小声在天祚帝的身边吹起了枕头风,“陛下还是以后再计较这件事吧!现在大金国的兵马还在附近四处劫掠,万一他们发现了我们这里,可就大事不好了!”
这一股枕头风吹得天祚帝浑身发冷,他忽然想起现在自己最大的敌人还是大金国的皇帝完颜阿骨打。南京析津府的这些人,虽然干了让自己不爽快的事情,却没有投降大宋国或大金国,现在还是自己手中的一份力量。
现在这个时候,确实不能浪费任何一份力量。
想到此处,天祚帝面色稍缓,沉声道:
“耶律大石,朕本该将你们一一处死!只不过看着你们坚守南京析津府的份上,你们的罪责朕先给你们记下了。暂时,朕先不处置你们。你们可以留着一条性命,继续为我大辽国效力!”
下面诸臣听天祚帝如此一说,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小命儿,赶紧不迭声的磕头谢恩。耶律大石也神情一松,不仅仅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也为了天祚帝能饶恕众人心中感慨,自己的这位皇帝陛下还算有救,或许大辽国日后能躲过亡国之危。
“来人!赐宴!”天祚帝觉得自己还是要做出一副慷慨的姿态,毕竟回头自己还要仰仗眼前这些人出力重建朝廷,甚至收复失地,“你等既然前来归附于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大家略进酒食,既当做给你们接风,也当做给你们压惊吧!”
“多谢陛下!”
群臣这次谢恩就整齐划一,让天祚帝看在眼里,也心中满意,不禁呵呵的笑出声来。天祚帝看着为首的耶律大石,觉得还是让他继续带兵拱卫自己,才觉得心里比较踏实,便沉声道:
“耶律大石听令!”
耶律大石闻言跪倒在地,抱拳道:
“微臣在!”
“命你继续掌管南京析津府大军,拱卫中军左翼,不得有误!钦此!”
“微臣遵旨!誓死拱卫陛下!”
听到耶律大石如此庄重的回答,天祚帝面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这时耶律大石又进言道:
“启奏陛下!我大辽国自开战以来,死伤惨重,国力大损!如今大金国兵锋正盛,我等还需先行固守,休养生息,再行反攻!”
“哼!”天祚帝闻言面上笑意全无,言语之中全是怨恨,“朕迟早让完颜阿骨打将朕的东西吐出来!”
“陛下所言极是!”
耶律大石继续说道:
“现下军心民心浮动,微臣建议陛下招募选拔勇士,刺探军情,擒杀敌酋,以鼓舞我大辽国军心士气!”
“好主意!”天祚帝闻言大喜,他也为现下的军心浮动,士气低迷苦恼的很,耶律大石的建议正是雪中送炭,“朕允了!具体事宜交由你全权处理吧!”
“谢陛下!微臣一定不负所托!”
诸臣看着耶律大石,觉得这位大石林牙真是一位人才,短短时间,不仅仅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还在天祚帝手下重掌大权,不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日后,可以多多听从他的建议行事。
……
在不远处的应州城,耶律大石的一名亲兵带着冉难渊等人来到了一处萧家的府邸。此处主人乃是萧兀纳的叔祖父,一代名相萧乌尔古纳的府邸,现在归于其孙萧蒲离不的名下。只是此人年以花甲,常年隐居抹古山中,只有其后人萧思先等居于此处。
原本武悼天王冉闵和龙青萝的后人散居大辽国的各地,近来大宋国和大金国联手夹击之下,大辽国风雨飘摇,许多萧家族人从各地逃到了应州城。这些人,都是冉家的另一支。
望着应州城外,属于萧思先名下的牧场上,星罗棋布的帐篷,四处放牧的牧人。冉难渊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与自己一个祖先的同族。今日,便是他与同族相聚,确认亲宗之时。
“大胆!何人敢窥视萧家重地?!”
没等冉难渊登门,麻烦却先找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