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还在热火朝天聊着的一人一魂,像是多年未见的闺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薛青也不知是为何,与眼前的丫头这般投缘,昨日隐在暗处,看着这个丫头在宅子里走来走去,完全没当自己是外人,当时就想着要不吓吓她,故意把门槛变高,结果她攀着爬了过去,再把廊道变成坑坑洼洼的,本想着要她一脚踩空,结果也没成功,进了屋子,想用窗幔罩住她,哪知最后这丫头竟是直接转身,错过了,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白目,一点都没觉得异常,最后特地把锉刀变得锋利,看她还挺喜欢的在手里比划,要是不小心划个口子,也足够自己偷笑了。
直到看见记忆里熟悉的铁牌时,停了下来,也没在意那丫头什么时候离开的,视线就像在那块铁牌上扎了根,再没法移开。
算算日子,该有上千年了吧,以这种形态留在世间这么久了,却还是会被影响,本就该要消散于世间,被强留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错,便错了吧。
抚摸着铁牌上刻的字迹,封筝,同音不同字,也算是有缘了。
没想到过了一夜,这个丫头竟带了两个少年一同前来,想是寻找铁牌的,都是后生晚辈,总不好留下坏形象,默念去尘诀将宅子变得整洁,不至于太杂乱,原没打算出声,却没料到她也喜欢青绿色的竹锦,这是小安最喜爱的布料,一没忍住便脱口而出,好在没有吓到她,倒生出几分欣喜,更没想到会相谈甚欢,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想时,竟感觉整个魂体都有些不稳,仿佛有什么在抽离。
“薛青,你怎么了?”封筝也看出不对,薛青跌落半空,趴伏在地上,表情显得十分痛苦。听到呼声的俞柳水东连忙放下从书架上翻出来查看的古籍书简,奔将过来。
“啊!疼,头疼,像是要炸开来。”脑中轰鸣声起,这千年来的所有记忆都在脑中如戏台上的唱本,一幅翻过一幅,都快要凝成实质。
“怎么办呀?她看起来都快要疼死了!”
“她已经死了好吧。”不由得撇嘴吐槽,水东一脸默然。
“说什么风凉话呢,那她怎么会疼啊,你看她脸都煞白的。”封筝伸手想去扶她,却直接穿透过薛青的身体,力不从心,急得封筝除了挥舞手臂,也不知道该干嘛了。
“她脸不白才奇怪吧。”忍不住再次吐槽的水东,这次遭到两人一魂的集体鄙视,三双眼睛俱都翻了个白眼给他,只是薛青的白眼有些无力而已。
“水东,你要是再说话,信不信回学校后,我给你邮寄一箱毛蠡子。”狠狠的下了通牒,可算是让水东暂时安分守己。“俞柳,你有法子吗?”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看来还是躲不掉,俞柳朝封筝点了点头,从领口抽出一个铁牌,摊在手上递到眼前,“给你!”
“你给我铁牌干嘛?我也有啊,不过,我的还没找着,昨天好像是落这了。”搔了搔头,都忘了正事。
只见俞柳翻过铁牌,露出背面,竟是在铁牌后面露出个小方格,直接掏空的,打开来,倒出一粒朱红药丸,递给封筝,“吃了。”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吃?”不解的拿起药丸,小小的一粒就能救个魂体,封筝有些怀疑。
“只能你吃才能救她。”刚说完,封筝就将药丸吞了下去。“你,你就不担心我骗你的?”
“你是俞柳啊!”看着封筝笑的没心没肺得样子,真是...真是得看紧些,太容易被卖了!俞柳不由得低头扶额,太无语了,一旁的水东早就憋笑,躲一边差点忍到内伤。
“凝魂丹!想来我留下的丹方,你们都有保存好,千年之后,居然还能救我一次,前生造化啊!”居然真的有效!现在的薛青周身都漾着朱红色的光芒,魂体仿佛都快要凝成实质,看起来倒像是真人坐在面前。“封筝,看来你我的确有缘。”
“啊?啊,对啊,有缘啊。”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点没想明白,总觉得那里不对,“哎?不对啊,我吃的药,为什么能救她啊?”
“伸出手!”
“哦。”封筝听话的递出手,摊在薛青的面前,哪知下一秒,指尖就是一疼,忙缩回手看,已经沁出血来,“你,你,你拿刀刺我?我还救了你呢!”
“那这把匕首作为赔礼可好?”一柄小巧的青铜匕首,刀柄还刻有符文,只是刀刃上还残留着刚刚划封筝手指时留下得血迹。
“真好看,那你划我手指干嘛啊?十指连心,会疼的好吧。”正准备将手指塞嘴里,却被俞柳截了胡,“干嘛啊,你没看我都流血了。”
俞柳握着封筝地手指,对着薛青浅作了一揖,道了一声“得罪了,前辈。”用着封筝染血的手指,点在薛青的额心,没想到竟触碰到了,像是实际的皮肤触感,似有感应般,薛青身上地朱红光芒更盛,光芒从宅子里透出,直指天际,将天上向西方向的一颗黯淡无光的星星染红,竟在晚霞余晖里也能绽放出耀眼的红芒。
这时的山下,封族宗祠,六角小亭内,老族长,封二娘(封雪梅奶奶),封四爷(封筝爷爷)围着白日里血祭用的小鼎,也不知等了多久,待到看见空中红芒星耀出光芒时,深吸了一口气,三双眼睛只盯着小鼎,深怕错过什么。等到天空中的星芒亮至极致,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星辰竟越来越近,直至坠入三人面前的小方鼎内,红芒乍现,鼎内聚着千年来封氏族人的指尖血,那凝结厚厚一层的血浆仿佛活了过来,竟都往中心聚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于鼎内,随着血浆得减少,鼎壁也显露出原本该有的古铜色泽。
“这是成功了?”封四爷握住鼎沿,向里张望着,血浆也快要被吸收完了,抬头看向老族长,有些急切得问到。
“再等等。”老族长抬头看了下后山古宅得方向,“水东他们该回来了。”
“可会对筝子有什么影响?”毕竟是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孙女,封四爷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不过一会功夫,便肉眼可见的苍老许多。
“放心吧,老四,只是共生,不碍事的。哎,偏偏是你家筝子,那丫头要是有小璟一半稳重性子也是好的。”封二娘拍了拍封筝爷爷。
“我家筝子就是单纯了点,我看就挺好的。”见不得别人说自家孩子半点不是,即使是家姐也不行。
“你这护短的性子,真是几十年都没变过,索性有小璟帮着,我们都能放心些。”老族长真怕他俩吵起来,正要再说时,小鼎里突然再次暴起红芒,鼎内传来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直到红芒消散,三人看向小鼎,鼎壁竟从里裂了开来,露出里面一块朱红色的石头样的东西。
老族长扒拉开鼎里的碎块,将朱红石块拿在手里,就着亭里的灯光,三人凑到一起,仔细端详。
“这就是朱玉?”透着诡异的朱红光彩,玉石上红光流转,仿佛有东西在游走一般,拿在手里还带着温热。
“朱玉已成,想来那边已经结契了,只等他们来了。”三人相视一眼,默然抬头看着后山的方向,再没说话。